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为多伦多华人电视台“寻找精致女人”栏目兴奋地寻找着嘉宾。
当我沿着安大略湖边的小路向西走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小容,一个三年前也是在这里结识的北京女人。
那时她刚刚被丈夫送过来做留守太太,在湖边买了Condo。
五月的多伦多,正是阳光明媚的季节。
午休的时候,我拿了数码相机去湖边溜达。
坐在湖长椅上的她用地道的北京话叫住了我:喂,给我和我的狗照一张吧。
我给她和她的狗,一只很大的灰白两色的狗照了相。
她以命令的口气说:“我现在没电脑,洗完了给我寄来。
” 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后来,我给她寄了相片,她连个谢字都没说。
再后来,我们就没了联系。
今天又见到她,她没什么大变化,还是穿着三年前那件质地精良的驼色羊绒大衣。
她的确有了些变化,左手举着Coffee,右手夹着烟,一副加拿大颓废青年的样子。
她认出了我。
她邀请我去她家坐坐,说上次那些照片还没有谢我,我说还有事,我们就近在Music Garden里聊了一会儿。
我告诉她,我正在帮华人电视台寻找精致女人,你可不可以来,你有钱,又有闲,人又精致。
她转过头,在我面前吐出一口烟,似笑非笑地说:你觉得我还精
致?
变天了,湖水起了浪,哗哗的,好像要下雨。
小容扔了烟,裹了裹大衣,一副电影里华裔女人的做派。
“操!精致女——人——,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还算不算女人,我在这里就是守寡,还女人呢。
要不,你拿我当反面教材吧,移民生活的牺牲品,《皇帝的新衣》的现代版,自欺欺人的幸福生活的代言人。
”
“哎,你说的那个节目是采访吗?我去了,可得给我加马塞克呀?尧尧,你那本书叫什么来着?《你来我走》, 对,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你来我走。
”
她要钱有钱,要房有房,老公在国内做生意,每隔两三月就过来看她,顺带还送钱。
看她那精致保养的皮肤,看她那精致修剪的眉毛,说出的话却像个十足的怨妇加泼妇,真是不能理解。
我劝她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人在这边就不寂寞了。
“操,别提,不瞒你说,我老公每次来加拿大的目的就是来播种。
也不是没结果,都被我干掉了,已经两次人流了。
操,凭什么我一个人在这里给他生儿育女的,也没人照顾我,要玩儿,大家都玩儿。
”
分手的时候,小容告诉我,她很有可能会离婚,虽然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过,但客观环境的改变是对幸福的判断失误。
他是个好人,我应该放了他。
我是个有欲望的女人,我不能保证我在这里规矩。
”小容说。
尧尧,很遗憾,我不是你要找的精致女人,我帮不了你。
我只是一个女人。
我有些失望,小容那样有资本精致的女人都说自己不精致了,看来,美容院,发廊,并不能完全地留住精致女人。
一个曾经精致的女人活生生地在我眼前失去了精致,是人类的必经之路呢,还是在寻找幸福的道路上下错了棋? 生活越来越好,可是在寻找精致女人的道路上,我却陷入了迷茫和失望。
傍晚下了雨。
我从ToastMaster 俱乐部出来,一路小跑着奔向下一站车站。
因为509 Streetcar改了路线,我不得不从Music Garden穿过,走到下一站去坐车。
我用一只袖子挡住前额,弓着腰,驼着背在雨中急急地跑着,跨过一个个小水洼,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下一站。
路灯下,迎面走来一个遛狗的女人,金黄的头发在路灯下发出银色的光泽。
她一边轻柔地在雨中踱着步,一边慢慢享受着她指间的香烟。
雨丝在她的烟雾中穿梭着,她像一个轻盈的夜的舞者,和着安大略湖水拍岸的声响舞蹈着。
和她擦身的一刹那,我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挂满了雨水,薄薄的像是晨雾。
她没有看我,下巴昂着,轻轻吐了个烟圈:Hi, girl,干嘛这么急?
我没有想到她会和我说话,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会淋湿的,我会感冒的,我会……
她回了头,我看清了她的脸,一张并不年轻的脸,怎么说也有四十多岁了。
她笑了笑,耸了耸肩:太遗憾了,你和其他人没有区别,你们看到的只是下雨天的泥泞,而我看到的是雨中的浪漫。
女孩儿,不是每天你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天气的。
Have a good night!
她消失在湖边的夜幕中。
我放下了挡在额头的手,松弛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胳膊,雨根本就不大。
我直起了腰走路,尽管有风,但已不像冬天那么刺骨,温暖的,潮湿的,带着泥土的清香的味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温润的气息吸进鼻孔里,顺着嗓子眼儿吞进肚子里。
我不再觉得寒冷,走在落满了雨水的小路上,脚步轻盈了许多。
那个在雨中散步的精致女人是天使吗?
她轻轻从我身边飘过,告诉我一个浅显不过的道理:精致的女人首先要有一颗察觉精致的心。
那样,我们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或苦,或福,都能以一颗平静的心寻找出一份精致的心境。
做个女人,做个异乡的女人,守住自己的幸福,再加上一点点对未来生活的想像就会让智慧浮出水面,让精致重现。
小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天国不在别处,在只在你的心中。
同样,精致不在别处,在只在你的心中。
(尧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