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六四天安门事件即将满20周年,多维专访了英国学者、知名中国研究专家麦克法夸尔(Roderick MacFarquhar,汉名马若德)。麦克法夸尔认为,当年中国当局若改变做法,将能让学生很快重返校园,如今中国的高层不想冒险,因此虽然向公众表示“陈希同误导邓小平”会是个平息事件的方式,但中国领导人不会这么做。
1989年的天安门学运及随之而来的军事镇压,至今仍令许多人难以忘怀,而在经历文化大革命以及六四镇压后,中国领导似乎学到,必需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社会安定。目前为哈佛大学政府系教授的麦克法夸尔则认为,中国领导并非“学到”这点,他们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毛泽东一直很在意社会稳定,但当然他在文化大革命时促成了社会的不稳定,不过,毫无疑问的是,邓小平很重视稳定,他经济过文化大革命,自己的儿子邓朴方在文化大革命时也变成残疾,加上他很希望发展经济,因此很重视这点。”只是,麦克法夸尔认为,邓小平没有了解到的是,如果他在六四学运一开始的时候以不同的方式处理学生诉求,而不是指控学生造成社会不安,他其实可以让这些学生很快回到课堂上的。
“在六四天安门广场上的学生运动是非常有希望的,学生很小心地试图在有限条件内提出可能的要求,他们要的是减少贪腐以及更多一点的自由。”麦克法夸尔对多维社说,学生们并非在动摇国家的稳定性,也不是4月26日《人民日报》社论所说的“极少数人发起的反革命动乱”,而当局最后并未选择让学生很快回到校园的方式。
20年过去,麦克法夸尔认为现在的中国高层对六四事件的态度并未软化。“我不觉得他们的态度已经软化,现在中国领导阶层中大部分的人在20年前天安门事件时都不是太资深,因此他们实际上与事件有距离,他们会希望自己在这个已经是昨日事件中被遗忘,他们不想要唤醒它,不想要扭转或重提。”
不过,如果这些高层愿意有所动作,麦克法夸尔认为能达到效果。“他们的观点会起到正面作用,如果他们做了,我认为他们在中国和在海外都得到许多好名声,但他们却不想有任何的动作,这是有风险的,所以他们不会做。”
而如果目前的中国高层不愿意平息六四事件,麦克法夸尔对多维社说,那就没有其他解决的方法了。“我觉得他们应该做的,就是对中国人说,在1989年时犯了大错,但学生实际上是爱国的,也是忠於党和革命的,只是北京前市长陈希同对邓小平做了个报告,影响邓小平的判断。”
有报导指陈希同在与学生对话后,向邓小平报告需用武力解决学生问题。麦克法夸尔认为可以藉这个说法来达到“双蠃”的目标。
“因此他们(现在的中国高层)可以说,陈希同误导邓小平,所以邓小平才会做了这样的决定,既然陈希同很久以前就因为贪腐被开除党籍与定罪,没有人会担心他,所以这可以说是一个双蠃的策略,只是这也需要承担一些风险,但他们不想要风险,因此我不认为他们真的会这么做。”
麦克法夸尔对多维社说,六四事件有一天终会平反,只是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麦克法夸尔认为,中国政府毫无疑问减少了许多文化大革命前毛泽东时代的控制,让中国人更自由,让人们有办法致富,而且集体农场的农民也自由了,也允许私人经营企业,这都是经济改革成功的基本因素。“因此,我告诉我的学生,这种带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也可以在新加坡见到,中国有的是列宁式资本主义,是一个有资本主义经济政策的列宁式政党,大部分的中国人对于能比以前赚更多钱、过得更好感到高兴,是种意识形态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经济上的发展显而易见,至于政治上的开放,麦克法夸尔认为近年来中国当局又加强了控制。“自从文化大革命以来,中国政治在1980年代要开放许多,1990年代,政治可说相当开放,但在近期,约近10年来,又变得比较不开放,特别是他们对网际网路有更多的控制,他们不喜欢任何事出错后导致的危险。”
至于至今仍延烧的全球金融风暴是否会打乱中国的政治秩序,麦克法夸尔认为还很难说。“金融风暴扫到中国后,看起来中国反而比其他国家应付得更好,不过也很难说,因为我不是经济学家,我们知道许多人被裁员,很多人在找新工作,而这是社会不满的潜在来源,但(是不是会发生)与党对抗的全国运动,在目前可知的资讯下,(我认为)是不可能的。”
麦克法夸尔为世界知名历史学家、哈佛大学终身教授、西方世界研究中国文革的头号学者。麦克法夸尔曾为记者、电视台时事评论员与英国国会成员,担任过《中国季刊》主编、《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主编、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专着或合着有《毛泽东最后的革命》、《文化大革命的起源》等多本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