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甚至还有些乏味。
所谓饱暖思欲,其实乏味也是很容易诱变的。
更何况诱变剂还恰恰是切中要害的。
现在真是很矛盾,在丈夫和初恋情人之间周旋,一方面很内疚也很疲累,但另一方面又很留恋这种久违的爱情滋味……
采访对象:Alina Gao
性别:女
个人档案:2003年初登陆多伦多,来自沈阳,原为图书馆管理员,现在多伦多某公司做文秘。
记者:薇尘
采访时间:2004年3月16日
Alina在电话里问了我两个问题,你结婚了吗?你过了30岁吗?得到了我的两个否定回答后,她沉吟了片刻,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那好吧,还是和你谈谈吧,希望我们可以沟通。
这个情节很有趣。
之前,也有几位倾诉者问过我类似的问题,然后其中有两位就决定“鸣金收兵”了。
他们的理由是,我个人的年龄、阅历不足以理解他们的内心感受,他们需要一位更成熟的聆听者。
这个很无奈,似乎由不得我辩解,但我又确实是心有不甘。
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记者,凭着特有的职业敏感和诸多的间接经验,我相信自己可以走入各种纷繁的感情世界中去,并且能够客观、平和地看待一切情感行为。
在我的字典里,感情没有对与错,只有真和假。
我信奉的一句话是,所有付出真诚的感情都值得尊重。
所以,当Alina又问我如何看待婚外恋时,我说如果把它作为一种行为来看是应该受谴责的,但是如果从情感的角度来看它又必有它产生的理由,也有可感动、可理解的成分。
Alina大声地笑了起来,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看就好了。
我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只是一个职业记者应该持有的态度而已。
说到这里,我想大家应该都能猜出Alina故事的主线来了,那就是一场婚外恋,缘于初恋情人的晚秋邂逅。
怎么说呢,我现在真是很矛盾,在丈夫和初恋情人之间周旋,一方面很内疚也很疲累,但另一方面又很留恋这种久违的爱情滋味。
大概就像吸毒上瘾后一样吧。
我在这里没有知心朋友,这种感觉没法讲出来,闷在心里真的很难受。
但是我知道讲出来又多半要被指责,对与错我自己知道,在内心也不知道自我审判多少次了,实在不想再听别人的义正词严了,也不想从别人那里寻求怎么解决,我只是想找个能理解的人说一说。
就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说起吧。
先说说我的初恋。
我大学是学图书管理的,文科,你也知道文科班里是女生多男生少,好在上帝还是公平的,给我们安排了一位又帅又有才气的男生,他就是我们班长,杭州人。
他真的很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气质里还比一般的文科男生多了一些刚硬。
总之他就是我们系几乎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外系的很多女生也喜欢他,他甚至还被陌生的女生跟踪过。
而我呢,却很平凡,无论是相貌还是资质。
但是也一样爱做梦,只是从来没敢想过梦会成真。
我第一次发现他紧张我是在刚上大二的一次游玩时,那是他组织的班级活动,去一个公园划船。
当时我们这一船同学划的时候打打闹闹的,结果一个不小心,船就给翻了。
我是会游泳的,也练过潜水,而且技术还蛮高。
当时落水的其他同学都游了上去,我却突然闪出了个恶作剧的念头,就潜在船下面憋着气不吭声,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于是就听到同学们急急的呼唤声,有几个人还跳了下来找我,但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因为我呆在船底下呢。
过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我就游出去,呼的一下冒出了头,笑着喊道,我在这里呢。
他是第一个游过来的,确切地说应该是扑过来的,抓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当时的样子,紧张、欣喜的表情交加着好像要哭出来了。
我也忘不了自己那一刻的感觉,欣喜、甜蜜。
不过我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想那不过是一个班长对同学的担忧罢了。
第二次是我生日的时候,离那次划船有3个月的时间了。
我又像大一过生日一样,中午和同寝室的女生一起吃饭庆祝,下午下了课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姨妈家,哦,忘了说了,我不是在沈阳读的书,是在上海。
那天表哥送我回校时已经挺晚了,宿舍楼就快熄灯了。
那时候天已经很冷了,所以宿舍门口很冷清,不像夏天时有那么多情侣在依依不舍。
我快步冲上台阶,突然却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吓了一跳,原来是他站在门口。
他开心地说,你终于回来啦,幸好还没过12点,生日快乐。
然后把一个包装很精美的小盒子递给我。
我很意外地看着他,除了说声谢谢就说不出话了,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也看着我不说话,时间就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却那么清晰。
直到宿舍熄灯的铃声响起,我们才好像惊醒了一样,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是说了句我回去了就跑走了。
回到寝室,室友们齐声喊起来,幸福的人儿可回来了,话里含着一丝尖刻,然后就都不理我兀自上了床。
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找了我一个晚上。
他送我的是一个很精致可爱的音乐盒,曲子是我喜欢的“致爱丽丝”,纸盒里还有张卡片,只有3个字,喜欢你。
虽然我不可置信,但是止不住地心花怒放。
没有理由拒绝,是吗?于是,我成了很多女生嫉妒的对象,但是我才不在乎呢,只要和他在一起。
那是我的初恋,也是他的初恋。
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很开心,我那时睡觉都是笑着的,室友都嘲笑我是暴发户的嘴脸,我心里的感觉是灰姑娘遇到了白马王子。
也许真是乐极生悲吧,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
大四的时候,他开始说毕业后要去美国读书,他奶奶和叔叔一家都在那里。
我感到措手不及,问他,那我怎么办?他说,你也好好考托福吧。
我当时就有点心冷的感觉。
从此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处处要跟他作对似的,我变得越来越任性,我们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地吵架,两个人的感情好像就在争吵中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淡。
在我大学的最后一个生日里,他还是陪着我,但我心里已经隐约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果然,过了几天他提出了分手。
真到那个结局了,我才知道很难接受。
曾经也放下自尊苦苦哀求过,但是都没有用,他说对我已经没感觉了。
毕业后,我和他割断了一切联系。
我心灰意冷,对感情不再抱有幻想。
工作第二年,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现在的老公。
他是一个网络工程师,特别老实的一个人,我见他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他话不多,但是人很细心,对我很体贴,其实我必须承认,他一直以来都对我特别好。
他对我很依恋,因为我这个人对人也很好,他曾经说过两次,如果哪天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过。
一次是在求婚的时候,一次就在前几天。
其实他的内心挺脆弱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忍心离开他的主要原因。
结婚后,我对老公说想出国,其实我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后来我明白是潜意识里还在想着原来的男朋友,介意着当时导致分手的这个“罪魁祸首”。
我老公在国内工作挺好的,但是他是那种只要我喜欢就要去满足我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要申请技术移民。
申请的过程中却遇到了很多波折,都是一些想起来就很奇怪的意外,比如申请材料几次没寄到,比如雅思明明考了高分却还要面试,等等等等,总之前前后后一直折腾了两年多。
而他一个同学比我们申请的还晚,却比我们早1年拿到签证。
其实现在想想,可能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阻止我们来,是为了保护老公,也可能是为了让我可以在恰好的时间遇到初恋情人。
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命运和缘分这个东西我是信的。
来了这里后,这1年多老公一直没找到专业工作,只能打起了labour工,我也是干了一段时间的工厂包装工后,才总算找到了现在这份办公室工作。
但是老公上夜班,我上白班,我们两个一天之中也说不了几句话,只有周末才能呆在一起,可是他又很累,所以一般也就是呆在家里。
生活就是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甚至还有些乏味。
所谓饱暖思欲,其实乏味也是很容易诱变的。
更何况诱变剂还恰恰是切中要害的。
去年秋天的一个周末,我们本来和老公同学一家约好去看枫叶的,但是那天他打工的工厂却临时通知他加班,没办法,只能是我一个人和大家去玩了。
我们去的是阿岗昆,漫山的枫叶,真的好美啊,真有些流连忘返。
走在小路上,突然听到后面不远处有人刚吟了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就被一阵哄笑声给压了下去。
这句诗是最应景的,却偏偏引出了一个有点黄色的笑话,真无奈,我不由得有些感慨。
突然就想去看看吟诗的那个人,就转过头去,脚步也放慢了。
于是,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曾经的甜蜜,曾经的感动,都涌上了心头,原来一切都那么刻骨铭心。
他还是和我们当初相恋时一样出众,在茫茫人海中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我们两个都呆呆地站在那里,隔着他的朋友、我的朋友,感觉又回到了我大二生日的那个晚上。
直到我老公的同学在旁边问我那是谁,我才回过神来,也想起了那一次的熄灯铃声。
我笑了,看到他也笑了,我对老公的同学说,那是我的老班长。
那天晚上,我们俩到多伦多后找了个酒吧聊到很晚,很开心,很温馨,分手的时候能强烈地感觉出彼此的依恋。
当时我在电话里跟老公也是说遇到了老同学,其实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我们俩的另一层关系。
他原来一直没有结婚,解释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后来他对我说,也许是潜意识里在等着我,有些东西失去时才知道珍贵。
去年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个生日也是他陪我过的,那天老公要上班。
我们没控制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但是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随从着我们的感觉。
他说我等你,等你有一天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们再永远在一起。
我听了却苦涩地笑了。
我真的能解决好和老公的婚姻吗?真的能让他坚强地接受事实吗?真的可以毅然抽身而去吗?我不能肯定,甚至觉得是肯定不行,但是我又是那么舍不得这份失而复得的初恋。
责任和激情,我会怎么选择?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宁愿被选择取舍的是我。
(薇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