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31号登陆的加拿大,从此开始了我的留学生涯。
刚开始去了 Regina,是一个小城市,在 Sakachewan 省。
一个华人甚少的地方,整个城市居然只有在所谓的 Down Town,有那么一间面积只有两间车库大小的中国店。
也许很多人奇怪为什么我当初会选择那里。
原因很简单,当年可怕的 SARS 盛行,找到的那间中介说办理多伦多没有把握,为了保险起见,就先去个小地方,再就是据了解当地华人不多,语言环境相应会好一些。
于是,经过一年漫长的等待,包袱款款的告别了老爸老妈,还有些一条裤腿长大的朋友们,一个人去了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引用我朋友之词)。
校长说我得了抑郁症
先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学校。
它是两年制的高中加语言,被我们称之为“清华”,意为清一色华人。
90%来自中国广东,再就是寥寥无几的来自于其它城市包括香港和台湾。
校园又是和本地的一家神学院在一起的,分享食堂,礼堂,运动场。
两年后可免 TOEFL 进入当地的一所大学。
可想而知,当我了解这些真识情况后,很是失望,因为和之前中介说的差距甚远。
但又能怎么样?即来之,则安之。
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学习,到好的地方去上大学。
一开始,住的是学校宿舍。
这是学校的规定,未满十八岁的学生要先住在宿舍至少十个月。
可是,当我下飞机的当晚,学校才通知我说,学校的宿舍己满,可以安排我到那所神学院的宿舍。
对我来讲,无所谓,但来接机的同学告诉我说条件会有区别,让我考虑。
我想考虑也没办法了,只好对主管老师要求若是以后有机会可以申请搬回本校宿舍。
我的 Roommate 是一个老生,回国探亲回来发现没房给她了,所以也被安排过来了。
再就是几个比我晚来的学生。
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很对不起之前的那个 Roommate,因为我并没有很友好的虚心向她请教,甚至没有很好的和人家相处。
当时,我来的时候,英文特别特别差。
被分到了一个很差的 Level,让我觉得根本都没脸见人。
所以,我开始狂补英文。
单词语法都不行,更别说口语了。
那时候心里又别扭着,一张嘴就是中文。
更郁闷的是,连中文都难沟通,因为那 90% 的学生讲的是广东话。
所以,我索性就不讲话了,除非是老师在课堂上问我,我才会开口。
几个月后,Roommate 也都有点受不了我了,正好那时她可以申请外住,也就搬走了,我也就记得和人家说了句“再见”,仅此而己。
不但如此,校长终于也过来“照顾”我一下,通知我,她要打电话告诉我的家人,说我得了抑郁症。
我很明白,我就是不想讲中文,英文又讲不出来,至于那个什么病,根本就没有的事,所以一听校长的意思,我就急了,马上声张立场。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叽里呱啦的一下子英文就冒出来了。
说完后,感觉还挺好,觉得看来我的努力也没白费。
校长还是不太满意,要我多参加学校活动之类的。
我也就表面应付,心里想着,还不是一大堆中国学生一起,说是能提高口语,提高的根本就是我的广东话听力。
“在国外,在这里,我只相信我自己”
就这样,我开始了一个人的宿舍生活。
学校的那些女生纷纷都因为一些原因搬回了我们学校的宿舍。
但是我觉得这边的女生宿舍更安静一些,适合学习,也就没去凑那份热闹,学校那边也表示同意。
但没想到学校另一个主管出尔反尔,跟我因为宿舍的事发生了一次正面对敌,让我得出了结论就是,在国外一定要争取自己的权利。
事情其实很简单,但却被人弄复杂了。
当时我们被安排住神学院宿舍的人都陆续主动申请搬回我们本校的宿舍。
只剩我一个人在那边,我当然觉得没什么。
而且宿舍的 Supervisor 也很相信我。
(她说一个连学校活动都不参加,天天以 TOEFL 为命的人,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的)。
但另一个主管就找上我,说了一些很不据理的话。
若是当时她说,让我搬回去是便于宿舍管理,我绝对体谅她,这也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但是,她却对我说了谎,她说是那个神学院的主管找她,并且很气愤的要求让我搬走。
当时,我就不明白了。
心想我可以搬,但我要把事弄明白。
可我校的那位主管死都不让我去找人家学校的人问。
我就越想越不对,绝对一定要去问清楚。
我就去问那几个平时用英文教我圣经的女生,想先找校舍主管,但谁知道一下子就找到了副校长。
当时我把情况含糊的说了一下(怕我们学校之后找我麻烦),但人家态度很明确说,他们非常欢迎我们住在那里,而且若是我们愿意我们可以一直租住,即使之后上了大学。
当时,我恍然大悟,其实中间就是一个“钱”的事。
但和我校主管说的绝对不一致,那也不是我考虑的范围。
当时我一生气就决定“将错就错”下去。
第二天,我校的那个主管找我又说这事。
我就再次说,我想和她去见对方学校的人士,弄清楚。
当时她就火了,说,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下子也急了,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本来就很简单,你不要故意弄得很复杂。
她可能从来没见过我那样子,一下子也被怔住了,问了一句我认为特别不专业的话,“那你是不相信我啦?”听完,我就想晕倒,什么跟什么嘛,跟人谈判,哪有就“相信”来解决问题的,再来,此时的我能说“相信”吗?那我很明显不就被吃了。
不过,我当时还是选了一个比较安全但是气得她转身走人的话,说“在国外,在这里,我只相信我自己。
”
自此之后,我以为她还会来烦我,也做好了最坏了准备,不就是打包行李搬宿舍嘛。
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没想到。
她居然也就罢了,从此没再提这章,我也就安全舒适的享受着独居生活一直到十个月后。
在那个家庭里,我感觉幸福无处不在
在这段时间里,我的英文单词量和语法都进步很大,从我的成绩单上就可以看出来。
我想也是时间找个地方练口语了。
于是拒绝了和人一起租房住,选择了住进 Homstay 里。
这一决定,现在回忆起来,绝对是一明智之举,而且给我留下了很是难忘的回忆,在那个家庭里,我真是感觉到幸福无处不在。
Homstay 是两位五十多岁的老人。
Homstay 妈妈因为身体不好,从年轻时就在家当职业家庭主妇,爸爸是一位水管工现在也还在工作。
我住在地下室里。
他们把那里布置的很好,我来的第一天,他们告诉我,我是他们接待的第八个中国女孩,他们知道八是个幸运的数字在中国,所以相信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
当时我就觉得无比舒心。
在那个小天地里,除了不能做饭,我有独立的房间,卫生间,他们还准备了冰箱,电视,微波炉,甚至还有音响,沙发。
每天我都快乐的和他们的一起用早餐和晚餐。
Homstay 妈妈刚开始还怕我早上起不来,问我用不用她来叫。
我说那就不用了,因为我会自动被她香甜的 Pancake 给叫醒的。
这话完全不是奉承,Homstay 妈妈总是准备很好吃的食物,我最喜欢的是她做的 Muffin 还有胡萝卜蛋糕。
可能,我本人也比较习惯那些老外的食品,所以,觉得她做的什么都真是好吃。
经常吃完饭后,还会和我 Homstay 妈妈坐下来聊天。
什么都说。
我会向她抱怨学校的坏老师;她会问我有没有男孩子喜欢我;我有时还会耍赖的说真怪她,我又要减肥了,她也会开玩笑的说让我 Homstay 爸爸先开始中止买那些 Chips。
日子过得真的很开心。
在和他们的交流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真实地体验了加拿大的生活。
短短的几个月,我的口语飞速提高,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给了我说话的信心。
刚来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是很勉强地猜着我的意思,但他们很耐心,会很认真地听我讲话,不打断我,Homstay 爸爸有时还会把完整的语法正确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我真是很受鼓舞,在课堂上的表现,也活跃了起来,还会对那个之前说我有的抑郁症的校长打个招呼、说个笑话之类的。
Homestay 妈妈经常带我去采购,总是问我吃这不吃,要那不要,我也会说,你就买你需要的吧,我帮你推车。
之后她总地点我的头,说我是最好养的一个。
她还会带我去她女儿家坐客,参加她小孙女的 Baby Shower,介绍我认识那些人,她总是会坐在我旁边,怕我受冷落,也会鼓励我多听多讲。
有时,人家讲笑话,她怕我听不懂,还会再小声的帮我解释。
那些无微不至的举动,他们的用心,用我现在的文字根本是无比表现出来的。
快乐的日子总觉得是那么短暂
现在,我也不能免俗的引用那句“快乐的日子总觉得是那么短暂”。
我因为 TOEFL 考试受了打击,下定决定来多伦多参战,就告别了他们。
来到这边,住了另外一个 Homstay,那个区别,我根本不想去承认。
在这边奋战两个月后,过了 TOEFL 大关,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但另一件烦心的事又有了——我决定留在多伦多,也就意味着,我要告别我那亲爱的 Homstay 爸爸妈妈,我是多么的舍不得呀。
我在电话里先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可以联系另一个女孩搬进来。
之后,我又回去了一趟,正好是我的生日和圣诞节过后。
我从多伦多买了中国式的女式手工洋包,和按摩脚用的器具给他们做为礼物。
我很遗憾错过了和他们的一起过圣诞的机会,只记得圣诞那天,我坐在多伦多这个Homstay的餐桌前,“享受”着那味道很膻,而且半生不熟的羊肉时,心里惦记着在 Regina 的他们,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在客厅吃妈妈做的蛋糕,也一定会让他们的孙子(他们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在后院尽情的打雪仗,我也肯定他们不会忘记在这边的我。
迫不急待的在落实住在多伦多的事后,我飞快的赶回去了。
我一回去,就看到,他们为我准备的圣诞礼物,生日礼物都在床上堆着。
闻了一下我熟悉的床,还有 Homstay 妈妈她刚为我洗过的味道。
又是激动又是感动。
眼泪也是哗哗的流。
在那里我呆了一个星期,处理转学的事,通知一些朋友,大部分时间就是和他们粘在一起。
每天都有说不尽的话,情到深处,大家一同流泪,然后,Homstay 爸爸就会说个笑话来听,大家又会一起狂笑,都跟傻瓜一样。
天天晚上我都睡不着,想着就是那些和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无敌幸运了。
在国内得不到的一些东西,在这个家里,全都补回来了。
我有太多的不舍得,但又能怎么样?我以最快的速度为他们联系了另一个女孩住进来(他们也是工薪收入,做Homstay会有些补贴),这也是我当时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很快,我又飞走了。
带着他们的关心和回忆,又是一个人上路了。
我记得我爸当年在北京送我时,也不过就是招招手,转头就走了,但那一刻,我看到另外一个爸爸的眼里,有着与我同样闪光的东西,我转过头,不忍再看,背着与他挥手 Byebye,这一别,可真的是“有缘再相会啦”。
再来到多伦多,没再继续住 Homstay,我不相信我再能找到如此好的一家,也厌倦了拿他们做比较,于是开始我的租房生涯。
真正的独立起居。
这也更是让我想念那个只会在星期天做早餐,表现“好男人”本色的 Homstay 爸爸,和不忍看着我上飞机站在家门口大喊“Tough Cookie, 要坚强”的 Homstay 妈妈。
此时时刻,再次拿出给他们的感谢信的存档来读,真心的祝福,希望他们那里一切都安好。
(作者:王磊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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