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人:杜维,女,31岁,已婚,护士。先生在学校教书,与杜维育有一女,照外人看来,这个三口之家想当然是幸福的,但其实,“幸福”的背后,杜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她真正爱的那个男人,马上就要和她最好的朋友结婚了,一切就像是一本小说的结局,她因为赌气嫁给了别人,而心中深爱的他却成了朋友的新郎……
杜维独白:
事到如今,我没法再抱怨谁对谁错。有句话说得好: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其实自从和玉生结婚之后,我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只不过这一次,当我听到玉生和佳芳的婚期,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很多过去的事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心里面满坑满谷全都是委屈,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玉生是我从前的恋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佳芳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们不仅是邻居,而且是要好的同班同学。
那天,佳芳给我打来电话,当时我正当班呢,遇到一个特别难缠的病人,又是吐又是拉的,家属又不在……结果就接到佳芳打来的电话,我们都半年多没联系了,佳芳在电话里说,维维,我要结婚了。我说,哦,是吗?和谁?佳芳在电话里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如果我告诉你,你别生我气,他也同意,让我通知你……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有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是的,是玉生。你和老徐结婚之后,我和玉生就在一起了,从那个时候算起来,我和他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年了,这三年,其实我和他不仅是在过我们自己这关,也是在过你这关,你明白吗维维?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一个更准确的定位。对了,婚礼定在明年三月份,你会来吗?”……挂断电话之后,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病房的,回去之后不仅和病人吵了起来,后来还和护士长吵了一架,当时我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真的,我不想活了,我还爱着玉生,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又把这痛苦连根拔起?为什么?
从小,我就是个爱做梦的女孩,爱做梦,也爱怀疑一切。
佳芳和我不同。她天生大大咧咧,男孩子性格,这也许跟她父亲死得早有关,佳芳上面还有个哥哥,她哥哥一直都很喜欢我,但我父母比我更早看出了这苗头,一直都拦着,不让我们继续往下发展。这也是后来我父母觉得佳芳要比我更有心机的原因,佳芳家条件不好,她哥哥虽然是在开发区的外企上班,但却是生产线上的合同工,说被炒掉就被炒掉,毫无保障。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精神上也有些问题,像这样的人家,我父母又怎么可能同意把我嫁过去呢?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别看我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那也都是瞎胡闹,真到事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连对感情这样的事,我也一直都不开窍。我父母一直担心我这个糊涂蛋会上了佳芳的当,糊里糊涂就做了人家的嫂子。所以每次佳芳来我家我妈妈都很防着,我上护校的时候,佳芳考上了师范大学,我们家老徐也是她给我介绍的,她说,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应该有一个好归宿。
有些事,直到现在我还都没捋清呢,朋友究竟是什么?你别看我30岁的人了,却是清水一潭,心里怎么想,脸上就怎么表,从来不知道避讳和隐藏。她读了大学之后,我们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后来她哥哥也结婚了,我爸妈对她的提防自然也就消除了很多。我唯一比佳芳强的地方,就是我有玉生。
玉生的父亲和我父亲是战友,两家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玉生也一直拿我当妹妹看待,他比我聪明,比我漂亮,比我有才干。这些地方,我们家老徐没法和玉生比,老徐是个很容易白描的人,你看过林青霞、秦汉主演的《滚滚红尘》吗?他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像是电影里的那个老谷。不闻世事,烟不离手,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书生气十足。如果说缺陷的话,玉生唯一的缺陷就是个子矮。他怎么会喜欢人高马大的佳芳呢?这一点我说什么都想不通。
我那天从医院出来,告诉老徐下班后去我妈那边接孩子,然后我一个人就沿着南京路走开了……走啊走,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后来觉得累了,觉得口渴,抬头一看,竟然已经走到下瓦房了,一抬头,看到标有“天津日报大厦”的高楼就矗立在不远处的黄昏里,我当即就想到了你,后来我还真打了电话过去,你们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你已经下班了……阿莱,一切都是契机,就像我抬眼这么一望,就想到要去找你。还有我当时一错主意,我就把我深爱的人给放开了。
那还是在五年前,玉生终于从北京调回了天津,我们决定结婚,那一年我26岁。佳芳来找我,她失恋了,大学毕业后跟着男朋友去了南方,结果男朋友留在了广州,而她自己却两手空空地回来。她回来找我,我们早就不是邻居了,我父母搬到一个新开发的小区,佳芳找到我,和我说她和她男朋友的事,后来我不忍心丢开她,就说要不你住下来,我晚上带你见见我男朋友,他叫玉生,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佳芳说,你还信男人啊?我早不信了。这样也好,让我帮你把把关,既然我吃过这个亏,就不能让你犯傻。
那天的饭吃得很愉快,我还拜托玉生如果他身边有合适的好小伙子给佳芳介绍来着,玉生对佳芳的印象也不错,他说我应该多跟佳芳接触,因为我们的个性比较互补。
当晚,佳芳就住在我家了。她问我有没有和玉生那个?我就问她和从前的男朋友有没有那个?她说,当然有了,怎么会没有?我就说,那我也有。
她又问我和玉生交往几年了?我说,马上就满三年了,他刚从外地调回来。佳芳就“哼”了一声,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这个傻姑娘,最好提前试探下你的玉生,别到时候像我,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我从前那个,靠上了一个日本女人,我还蒙在鼓里,每天在租来的房子里给他洗衣做饭,后来,我有了他的孩子,我说我们结婚吧,他才告诉我,你回家吧,咱们两个完了,你闹也没用。咱俩是谈恋爱,说到哪儿都是你情我愿,是你愿意和我发生关系的,现在我不爱你了,这关系也就结束了。你知道维维,我就是这么滚回来的,那个臭男人,我咒他不得好死,我把我们的孩子做掉那天,我自己跑到外面吃了一大碗馄饨面,我告诉自己,结束了,我佳芳从此再不会相信这些臭男人的话,再不会。
我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佳芳竟会落得这么惨。佳芳说,所以,你要试试你的那个玉生,照我看,他难保不是个万人迷,你要知道现在外面那些小姑娘,凶着呢,才不管你家里是有老婆孩子的,更何况你这种没名没分的未婚妻呢?怎么试?我问。我从来都不过问玉生的事。试试他呗,看他是不是在乎你、是不是会嫉妒,就知道了。男人没有大度的,尤其是在面对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如果大度,就说明他并不爱你。
唉,我这个疑神疑鬼的个性啊,于是,佳芳就给我介绍了老徐。
我说,这对人家老徐太不公平了。
佳芳说,这不算是不公平,你们全都是未婚,谁知道今后会怎么着呢?
可能因为本身心里对老徐就有所愧疚吧,所以我对老徐的态度一直都很好。直到现在也是,我谁都怪不得,我对老徐一直都很迁就,所以才造就他现在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人们都说,老徐有福,其实谁又知道个中缘由呢?当年,我和他不过是见个面,吃个饭,有时看看电影,仅此而已。
老徐对我印象很好,我一直都在找机会和老徐说分手,因为我已经觉得这游戏很无聊,毫无意义。还白白搭进一个老徐。想不到,就在我要结束这荒诞游戏的时候,我和老徐被玉生手底下的一个小男孩给看见了,那小男孩误打误撞就告诉了玉生,说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在外面看电影……我真没想到玉生的反应会有这么大,如果说嫉妒是测试爱情的试纸,那么我真的看到玉生的反应了。他是个在感情上有洁癖的男人,这一点我从来都不知道,玉生之所以喜欢我大概也因为心里这份懵懂和纯洁,想不到,他认为最纯洁的未婚妻竟然在背着他与别的男人交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告诉玉生,其实这一切全都是佳芳的主意。
我相信当时的佳芳并非故意拆散我们,她只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导致看世界、看男人的眼光全都发生了转变,而我就是那个受害者。谁让我当初没有看明白这一点,人与人之间是否为同盟者,当然不是以性别来决定的,可当时我却以为,女人与女人,天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我只是真的没想到,佳芳最终却嫁给了玉生,我很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从何时发生的质的转变?可心底最深处,却又懒得打听,因为,知道了,只能是更痛。
和老徐结婚,是哀莫大于心死,我父母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我和玉生好好的为什么就分手了?然后老徐这个人哪哪都不行怎么就让我看上了?
结婚后,我和佳芳就断了联系,她好像总是在我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出现,直到干扰完我的选择之后,又会消失。他们的婚礼,我不打算出席,也不打算随礼,我觉得佳芳与玉生,从他们结为夫妇的那一刻开始,对于我,全都和陌生人无二了。
婚姻,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方。是一个纠错的地方,也是一个遗忘的地方。
阿莱手记·想当然
“狗啃骨头牛吃草”,假如掉个儿的话,骨头和草也就都不再称其为美味了。
对于满地跑的四条腿的兽类,西施、貂蝉也不过就是一顿盘中大餐。
只有人类会觉得她们是美女,娶了最好,吃了可惜。
所以世界上的事,我们永远都不能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而是要尝试着用他人,甚至包括其他物种的眼睛去看,才好通览事件的全貌。
不然,就会偏听偏信,悔之晚矣。
多一种看世界的眼光,也就会多一分对自身的解析。
有些事情若是换个角度去看,不仅不会悲,甚至值得喜。
悲喜并不常在,而心智却常在。
只要是利于心智增长、使我们通过经历它而有所顿悟和得到,就总算不白跌这一回——人常说“小孩是发一回烧长一回心眼儿”,依我看大人们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