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26岁的孙本伟来说,生活最大的意义是在炒出一道菜时,客人交口称赞。作为厨师的他,除此之外感觉生活乏味:“咋活不是个活,咋死不是个死!”4年前,入室奸杀15岁少女,一直没有被捉,令他色胆大增。今年“心上烦”,他再次作案,又杀害了两人。最后一名受害人,被他吊在灌木丛中,整整半个月,直到破案。他平日里不多吭气,只是埋头干活儿,是大同矿区颇具知名度的大厨,周围人说他“人皮实,耐受”;他本人却极厌恶这样的形象,自小相信拳头,崇尚暴力。办案多年的老民警感叹:“这家伙没人性!”
“劈死人我拿命抵!”
“色狼,在里面惹事没?”大同公安云泉分局刑警王晓东隔着铁栅栏,顺手递过去一根烟。“色狼”是孙本伟自小的绰号。10月28日,大同市矿区看守所审讯室内,身着囚衣的孙本伟迅速起立,回答:“天天背所规,表现好着呢。”回答完毕,接过烟,同时,目光飞快地扫了过来,阴森、寒冷。他长着国字脸,单眼皮,面庞黝黑,身体壮硕,膀大腰圆,面无表情。对记者提问,有问必答。
孙本伟家住大同云冈矿。这是个典型的贫困家庭样本:兄弟四人,母亲没有工作,生活全靠父亲一人下井当矿工。孙本伟行三,学习成绩极差,就喜欢打架。稍大,“一激动就拿刀”。在学校,三四个男生打不过他,打架方式,依他的心情而定:心情好就动拳头,不好就拿刀劈人。初二那年,因与同学口角,令他很生气。奔回教室,从书包里抽出菜刀追来,挥刀就劈。“当时是冬天,穿得厚,不然他肯定得倒,哪能让他过得去。”同学们死死拦着,才没出大事。
事后,老师问他,劈着同学可咋办?他火往上蹿,“劈死就劈死了,我拿命抵!”狂言出口,学校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开除,不许他再迈进校门一步。离开学校,孙本伟在矿上跟着师傅学厨艺。出徒后,他直奔北京,又将自己的手艺提高一大截。一年后,再回到矿上,他已经是荤案全能大厨,手艺精湛,被各大饭店抢来抢去,工资一涨再涨。
2004年,孙本伟22岁。3月14日晚深夜,他收工后回家。经过云冈矿家属楼时,拐进楼内厕所解手。这时,他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子”。她拎着桶倒脏水,孙本伟尾随身后,发现她一人独居。“睡了她的念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为了安全,他爬到窗外,监视着屋内。两小时后,那女子熄灯睡下。孙本伟卸下一块玻璃钻了进去。那女子被孙本伟推醒后,本能地尖叫不止,被死死地捂住嘴。她仍然激烈挣扎,摔下床去。“她越反抗,大叫,我就越兴奋。”孙本伟双手紧紧地掐着她的脖子,与此同时,强奸了她。四五分钟后,始终激烈反抗的女子不动了,口鼻流血而亡。孙本伟不慌不忙地打开灯,将家翻腾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于是拿了一个影碟机,第二天换成两盒烟。
“头几天挺害怕,最多三天后,我就无所谓了。”接下来,孙本伟每天看着警察进进出出,警笛大作,心情反而特别好。孙本伟表达艰涩,前言不搭后语,边讲边致歉,令人哭笑不得:“我想得比这复杂,可是讲不出来。”直到被捕,他才知道,那女子年仅15岁。
“留下活口就不甘心”
以后的日子,孙本伟依然过着忙碌的生活,“天天硬硬地受,早出晚归,我也没时间想这些事情。”不久,他有了女朋友,在性需求方面得到了满足。可以说,繁忙的工作,约束着孙本伟。今年五月,他的生活轨迹发生变化。同煤集团为工残职工子女解决就业,要求愿意到矿上上班的,接受岗前培训,而且必须全天候在校。
孙父工残后,长子承接父业上班。孙家其他三子,均四处打工,没有稳定的工作。面对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孙父强迫三个儿子统统参加培训,捧上一个铁饭碗。热爱厨艺的孙本伟突然放弃工作,令他心烦意乱,想让“刺激的事情”发生。
7月10日凌晨,孙本伟制造了新的命案。深夜,他酒后微醉,蹓跶到同煤集团公司三医院。他在医院食堂当过厨师,对这里地形非常熟悉。走几步,从医院食堂来到单身公寓,踩着一楼护窗铁栏杆爬到二楼水房,钻进去;上三楼,再从三楼水房爬出,手扶脚蹬,孙本伟将自己挂在楼房外墙面上。沿着墙慢慢移动,对每个房间进行窥视。行至311室时,见房内无人,翻窗户进入。细看,高低床上铺睡着年轻的小李。
小李是医院护士,学校刚毕业,来院上班不足20天,311室是小李的单身宿舍,当晚是她第二次在这里住宿。孙本伟推了她一下,她醒后,拼命呼救。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按住她不能动弹。这时,听到动静的人们出来,挨门逐户地敲门问平安。“敲过来时,你害怕吗?”“我当然怕了,我捂着她,她动不了,也出不了声。那人敲了一会儿就走了。那女的找死,我和她说好了松手后,她不叫,可我一松手,她又大叫。”听到叫声,孙本伟异常兴奋。像四年前一样,双手掐着脖子,开始强奸。小李被掐得大小便失禁,痛苦万分地死去。孙本伟怕她没死,将枕头压在她脸上,又将被子盖上去,拿了手机,原路返回。
孙本伟艰难地回想着现场细节,却对掐脖子致死的时间记得分外清楚,“肯定是三四分钟。”他分析,自己对男女之事不是十分痴迷。事后回想,“令我着迷的,是杀人的感觉,很快乐。”就像办了一件大事情,很轻松。“你强奸她们,为什么非将她们置于死地?”“一个也是杀,两个还是杀,我想自己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了,见了就得弄死,留下活口就不甘心。”“要做,就做得灰塌塌的!”操着一口浓郁的大同方言,孙本伟坐在栏杆里面,始终平静地述说着。
警方设计成功抓捕
7月10日中午,人们发现小李的尸体。大同市公安局云泉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任建平带队,展开现场侦查。调来大吊车,从楼外勘察罪犯行走路线。最后,警方确定,罪犯就是矿区人,遂将侦查范围主要定在云冈矿。
根据DNA检测结果,本案与四年前的案件,确定一人所为,警方并案侦破。嫌疑人确定工作从现场遗留物与指纹开始,整个矿区,被罩在一张大网之下。“两个女子都是偶然居住在被害房间。案件被老百姓传得诡异,矿区人心惶惶。”那段日子,云泉分局刑警大队长张悍东说,刑警们压力大得很,每天埋头在千余名排查对象、上万组DNA数据中,大家沿着案发现场的十余条线索分路追击。一切的突破仍与此次为工残子女提供就业岗位有关。“培训之初,矿上就为所有参加人员采集了血样。”9月底,刑警查到这里。在近千份血液档案中比对,10月15日,孙本伟的血样DNA被测定与犯罪现场的一致。抓一人能破两案!刑警的兴奋点到来了。任建平与全体刑警在办公室熬了通宵,确定了抓捕方案。孙家、学校以及沿途,全部设埋伏。
10月16日中午,同煤集团劳资部门接到命令,前往培训学校为工残子女确认身份,为他们准备上岗做准备。“这是我们安排的,劳资部奉命行事,完全不知内情。”张悍东将全部警力,撒在孙家、沿途与学校。当日中午12时,向来很少到学校听课的孙本伟接到电话通知:速到学校,劳资部门核实身份。12时15分,他刚踏进教室,就被刑警请到单间,戴上了手铐、脚镣。
两起案件同时告破。消息立即传遍整个矿区。刑警带着孙本伟,到第一起案发地对案时,受害人的姥姥激动得直挺挺跪在任建平副局长面前,涕泪横流地道谢。落网后,孙本伟交待得很痛快。出乎意料地还交待出他的第三起案件。原来,两次得逞,孙自认手段高明,更加疯狂地寻找机会。
8月29日,他骑着摩托车去左云县看朋友。下午4时,返回途中,下起了小雨,在左云县段村路口听到有人呼喊,停下来看到路边小树林有个避雨的年轻女子。急着赶路的女子请孙本伟载她一段路,没想到,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在不远处人迹罕至的林场,孙本伟两次强奸了她,将其掐死后,怕她醒过来,用胸罩将她吊在一簇灌木丛中。“这家伙太没人性,”指认现场时,老民警张悍东最接受不了孙本伟的冷酷,“他手一指,说了声就在那里。我们过去一看,那姑娘还在那里吊着呢,尸体已经腐败,快风干了。”“偶然杀人在很大程度上是周围环境的结果,而连环杀人,则更倾向于行为人的无道德感。”任建平这样分析孙本伟:冷酷、头脑简单、生活没有希望,无是非观、无道德感,极度自卑造就了他的格外残忍。
“感觉自己就是魔鬼”
按孙本伟的说法,今年,他碰上了一件棘手的大事情。夏天,他介绍朋友去另一朋友矿上看煤场。没几天,煤场里丢了不少大型机械,他的朋友恰巧也辞工不干,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煤场认定是里应外合,被陷害了,每天逼着向孙本伟要东西。再找另一方,信誓旦旦称肯定没有拿。“我两头摆不平,就在家窝着。工伤的父亲一看到我在家坐着就骂,一出门朋友就追债。可把我麻烦死了。”
无处发泄,孙本伟就在矿上转悠。“7·10”案发时,孙本伟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杀人!“杀完人后,我就心情好,我啥也不想,一种特别轻松的感觉。”孙本伟一次次地强调着轻松二字,像个始终无法正常呼吸的人,终于能长长吐出一口气似的。“杀人的想法一出来,我感觉自己就是魔鬼,平时,我控制自己,让自己有礼貌,不与人争吵,地震时我还捐款了呢。”
采访即将结束时,孙本伟的谈兴仍浓。“其实,学校一遍遍地打电话催我去学校时,我就感觉到不妙。”此言一出,即被王晓东不齿:“色狼,你别吹,你知道我们等你,还敢去。你咋不直接到局里自首?”“我不是还心存侥幸嘛,想着不一定是你们。”他说,自己边往学校走,边琢磨,逃亡过的是啥日子?咱做也做了,早早办完就算了。“我以为民警认定是我干的,直接就枪崩我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情呢,审讯就没完没了。”“后面还有检察院,还得上法院,程序多着呢,”记者提醒他,“至少得在里面背诵大半年所规,才能有结果。”
得知这样的消息,孙本伟一愣,旋即又向王晓东要了一根烟。猛吸几口说:“我总在想,人活着,咋活也没意思。你说就是那些有钱人,出街一站,保不准被车撞死。咋死也是个死,咋活也没意思啊……”“如果再让你活一次,你还会残害这三个女子吗?”抬头看过来,孙本伟很明显地动了一下脑子回答:“这个我还没有想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