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加拿大《环球邮报》不同寻常地将鲁德成和毛泽东的相片并列置于头版,同时刊出该报专栏作家兼名记者Jan Wong对鲁德成的一篇深度专访。
Jan Wong不仅是个名副其实的中国通,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华裔,她既有在北京大学学习的背景,更有长期担任《环球邮报》驻北京首席记者的经历,她1996年撰写的有关中国的《Red China Blues》一书曾名列北美畅销书排行榜,17年前的6.4之际,Jan Wong还亲自去过天安门广场采访,也注意到就在鲁德成他们将毛泽东画像污染的第二天,一幅新的面带微笑的毛泽东肖像就挂在了原先的地方。
故17年之后,由当年在场的一位外国记者来采访一位当时的风云人物,其中颇有意味。
鲁德成是应本地多个民运团体邀请,参加将于本周日(6月4日)在多伦多举行的六四纪念活动。
鲁德成尽管基本不会英文,也不知道多伦多是在卡加利的东边还是西边,但这是他经历了十几年牢狱及辗转逃亡之后,首次有机会在自由的加拿大,公开地纪念6.4。
整整17年了,鲁德成和他的另外两位同乡,被人们称为“天安门三君子”的动机——也就是他们为何向毛泽东画像投掷用鸡蛋壳包着的多色颜料,而后因此被判重刑——对人们来说一直是个谜。
这次的专访,可能是鲁德成第一次向世人坦露心迹。
有幸同时出现在《环球邮报》头版的鲁德成和毛泽东不仅同是湖南老乡,实际上鲁德成所在的浏阳与毛泽东的出生地不过300百里之遥。
年仅17岁时鲁德成就成为一个不错的机械技师并学会了开卡车。
结婚之后他们夫妻恩爱并有了一个小女儿。
6.4爆发时,他和几位朋友开始关注政治并有了支持学生运动的想法,“我们觉得中国共产党的绝对权利会产生贪污和腐败,” 鲁德成对Jan Wong说。
鲁德成说他们夫妻非常相爱,但其妻对政治不感兴趣。
离家的时候,他只在厨房的桌上留下一纸便条,“我到北边去支持学生”,Jan Wong在她的专访中写道。
《环球邮报》的报道说,当他和几位朋友在长沙车站集合准备去北京的时候,当时的车票已经售完,但乘务员听说他们是到北京声援绝食的学生,破例让他们上了车。
此前从未离开过家的鲁德成在23小时后到达北京,找到几根红布条缠在额头,马上就和朋友们手挽手来到天安门广场。
当时他们感觉广场的人特别多。
当晚他们就睡在毛主席纪念堂旁边。
第二天政府当局就宣布戒严,他们几位临时写了一个宣言书,认为这样做并不合法,因为没有经过人大通过。
几天几夜均在沮丧、失望和忧郁中艰难度过,他们深感中国走向民主一次难得的机会将会因此而断送,他们要作最大努力来引起人们关注。
最初的想法是在广场自杀,但这样很容易引起误解;当一位朋友注意到毛泽东画像,大家在议论中总结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而另一位酷爱艺术的朋友则提议设法污损毛泽东画像——这是他们当时能够做的,也最可能引起人们注意的方式。
后面发生的事情广为人知,把他们交给戒严部队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发动并组织这场运动的学生。
天安门三君子”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因“反革命破坏罪”,鲁德成被判16年,另外两人一个20年一个无期。
令鲁德成至今不解的有两件事,一是学生为何主动把他们交出去,二是他们被判得如此之重,而学生运动的头头脑脑只不过判了2到4年而已。
鲁德成在专访中告诉Jan Wong,监狱的日子很不好过,他每天被强制洗脑还要强迫劳动14到16个小时,为出口到西方的圣诞树做彩灯;他的家人特别是妻子不仅被禁止探监,还被迫改嫁。
为了展示中国人权改善的成果,鲁德成于1994年提前释放;被判无期的小学教师余志坚则在2001年释放,但不久又被抓回去,因为他公开绝食抗议当局对持不同政见者使用暴力;被判20年的那位酷爱艺术的喻东岳则刚刚在3个月前出狱,但出来之后已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比起他的朋友,也许鲁德成还算幸运,根据早前《星岛日报》的报道,他先逃到缅甸,然后在2004年11月逃到泰国,他在那儿也被当地政府逮捕,但随后在曼谷向联合国驻当地难民公署申请难民签证。
并于今年2月21日获加拿大移民部签发的难民签证。
在中国难民之友组织成员的协助下,鲁德成本来很顺利地在卡加利市郊觅得居所,并在当地一间由华裔加拿大人拥有的石油机械厂找到工作。
还有华人同事顺便带他上下班。
但当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没有人再愿意理他。
由于凌晨3点半钟没有交通工具在下班后回家,他被迫辞了工作。
所幸的是,目前至少有5位在加拿大的中国人在网上看到他的处境之后,表示愿意设法帮他。
鲁德成还向Jan Wong讲了他的一件很大的心事,就是他在中国再婚后的妻子以及他们的儿子无法来加国与他团聚。
申请护照的时候,有人对他妻子说,“当你和鲁德成结婚的那天起,你就没有资格获得护照了。
”
而对Jan Wong谈起在加拿大的感受,鲁德成说感受最深的有两点,一是松鼠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觅食,若在中国早就被人逮去吃了;二是加拿大人好像特别有耐心,在红灯转变颜色之前,没有人会移动半步,而中国的情况则往往不是这样。
(吴楚河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