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阿里的股价跌到了上市发行价,腾讯则跌回 5 年前。
互联网行业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阵痛,大厂们不得不在中报继续写下 ” 降本增效 “。
从中报来看,仅仅头部 10 家企业降本增效就省出了 339 亿元。
如果把这些钱都视为乙方的收入,按 A 股 4825 家上市公司的上半年平均收入 7 亿元来计算,这些钱意味着近 50 家中型上市友商的消失。
如果把这些钱都看做是节约的工资,按给员工 30 万 / 年的招聘岗位来计算,这意味着 10 万个岗位的消失。
曾经无论是小镇做题家还是素质教育集大成者,互联网都是一条能走向阶级跃迁的康庄大道,而目前站在入口的人看到的是门口已关,站在桥上的人是看到的是前方已暗的无限焦虑。
今年 3 月,马化腾在内部会上说了这样一句话:”短短一两个月,突然来到了寒冬。就好像气温下降了,我还在穿短袖,毫无准备 [1 ]。“
对互联网公司来说,降本只是为此前的 ” 无序扩张 ” 付出代价罢了。首当其冲自然是裁员,缩减营销费用。
在这份半年报中,大多数企业成本目前还在上扬,但对大多数公司来说,这其实只是因为裁员的赔款费用的计入导致的管理费用上涨。
但裁员已然无处不在,一切可能都还只是刚开始。
动作最快的阿里,半年裁掉了 1.36 万人。全部堆在一起,约等于一次性裁掉了一座 30 层的写字楼。
即使是自嘲大厂退休去送外卖,可全上海的外卖员也就不到 1.8 万人,光一个阿里裁掉的人,就几乎能撑起上海 2500 万人的外卖需求。
对腾讯而言,有被裁员工向《中国企业家》预估,这场裁员最终会停在总员工数降低至 7 万人,据相关员工说,2022 年 4 月底还能看到企业微信的人数,但现在已经看不到人数显示了 [ 2 ] 。
就 2021 年年报显示,腾讯员工数量为 11 万人,如果该消息属实,那就将裁掉 4 万个岗位。
在偌大的组织里,有裁员比例并不稀奇,然而此次是整个部门的清掉,甚至连赚钱的部门也没能幸免,裁员比例最高的区域就在游戏、电商相关和战投部门。员工纷纷称,没有想到加班严重的部门也在裁员。
刚开始的裁员大家都以为只是末位淘汰,大家比 996 更加的卷,可裁员逐渐变成了部门业务线的整体裁掉,认清不是靠卷就能保住饭碗。面临行业的颠簸、重创与消失后,大部分年轻人也开始未雨绸缪,寻找新风口和新机会。
不管是已经离职的,还是预感将要走人的,这都直接体现在今年上半年活跃招聘网站上的人激增数倍。
除去裁员,就是曾经互联网最爱的 ” 烧钱大战 ” 也得停下了。
2022 年,互联网再不是在意谁是第一的时代了。曾经的互联网愿意花大笔营销去实现 ” 快速增长 “,不顾一切代价烧钱抢占市场,亏损反而是互联网企业成功的标志。
而如今利润才是核心指标,市场的销售推广费用也是能省则省,大多都是保留那些 ” 立竿见影 “,要把子弹用在关键战役上。从占比看,三项费用占比营收也是自 2020 年首次下滑。
规模已经不重要了,赚钱才是王道。
就如拼多多的收入规模仅仅是京东的 1/9,人数更只有京东的 1/40,而市场给出的企业估值却是相同量级的,或许就是因为拼多多的净利润是京东的两倍,小而赚钱的企业,才是受到资本市场青睐的。
经营预算省着花,越来越多公司接受了增量消失的残酷现实,醒来的大厂们逐步退出烧钱赚吆喝的开端式循环。如快手一年就花了 442 亿的销售费用,超过了收入的一半,而目前已从 65% 降到了 42%。
然而也有的公司显然还没醒过来,如一直在努力变现的知乎还在追求收入规模的增长,Q2 营收同比增长了 31%,而净利润却同比腰斩。
不过退出烧钱,就一定能盈利么?爱奇艺显然是个反例。
Q2 降低成本超 20 亿的爱奇艺,放弃了烧钱买版权,而市场份额和盈利能力下降的比费用还快,之前从 Q1 的艰难的扭亏为盈,Q2 又回归到亏损,环比下降了 227%。
可见降本是容易的,然 ” 增效 ” 却不那么容易实现。
对于企业来说,庞大的员工薪酬费用是公司要付的长期负债。
在收入与规模不断增长的时期,各大互联网企业纷纷高薪挖人,甚至很多都是招聘人数高于实际企业需要的,只是为了人才不流失到对手企业中。
简单来说,因为收入增长的很快,企业招人会增加工作效率边际,假设一个人一天能产生 100 效能,两个人便有 300,整体单人会增长 50%,依此类推。而裁人的道理也是这样,当边际红利消失的时候,员工数目的增长不仅不会带来预期增长的效能,反而成为了企业的负担。
马道长曾说即使公司 102 岁的时候也不应超过 5 万人,结果等到 3 万人左右规模时,他说人数太多了,不能再加了,结果阿里在去年直接就超了 25 万人。 [ 3 ]
所以即使外界看来裁掉 1 万 + 已经是大规模了,而对于组织已经冗长的阿里改变却甚微。而如人员基数较小的拼多多,人员浮动变化可以看到更大的成效,加之其业绩表现突出,人均创收超过了 2 千万。
如今打开互联网 OKR,降本增效被放进了企业高管的业绩考核指标里面,各家掌舵人都在想着如何把每一块钱发挥最大作用来撬动利润。
前一阵腾讯餐厅不再提供免费餐盒和水果,只为 ” 降本增效 “,以后全部要收费,让人唏嘘不已。
互联网大厂们真的如此缺钱么?
根据最新一期的数据,互联网龙头企业们账上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就多达 5 千亿。按市值算能直接买下农夫山泉,或者 10 个 B 站。
他们害怕的,其实是增长潜力不足。如今营收增速已降至个位数和负增长,没有人知道寒冬多久才会过去。
如下图所示,主要互联网公司的收入增长正在持续下滑,甚至不乏探底,如贝壳直接冲下了及格线。
所以,较为清醒的互联网巨头都明白不会轻举妄动。如腾讯宣布全面收缩自己的业务战线,纷纷减持了投资的标的,2022 年上半年,账面金融资产公允价值变动减少了超 1 千亿元。
增长难的背后是,互联网行业最能赚钱的两项业务——广告与电商,增速也是拉出了一根明显的下行线。
一个常被指责的点在于,相较于美国的互联网科技巨头,中国互联网科技企业更多是流量企业,与线下门店抢生意,但成长空间终究是有限的,不可避免流量耗尽,且转化现金流的效率不高。
流量见顶,以淘宝为例,截至 2022 年 3 月末,淘系电商的用户活跃人数就达 10.05 亿人。作为对比,2021 年末我国网民规模为 10.32 亿人。而这些活跃人数按阿里中国商业调整后净利润,转化现金流每人只有不到 15 元 / 月。
几乎每一个网民都是阿里和拼多多的用户以后,增长无门,各家只能期待着可以扩大消费者钱包的占比,然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残酷的事实:用户真的不想花钱。
今年,就业市场迎来 1076 万毕业生,其中 985、211 院校的精英则有近 50 万。这 4.6% 经过层层筛选的社会栋梁要面对的,却是一场互联网史上最大的裁员潮。
而互联网这个行业,本该承载着的使命,是高校扩招这个时间换空间的游戏。
自 1998 年来,我国大学开始迎来全面扩招时代,本硕招生人数的飞速增长的背后,实际上是一个人才储备的过程:通过延长在校学习的时间,以便经济发展带动就业市场的高薪岗位数量增长,顺利吸纳精英人才。
在自改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年中,最先承担这一职责的是外企、随后是房地产、再到金融业、上一次则是互联网。
而在当下,在没有人接过这一棒的寒冬中,扩招仍在继续,人才储备越来越丰厚,而高薪岗位却在逐渐消失,字节的校招 offer 从去年的 8000 个断崖式减少到了今年的 3000 个。
时间还在,空间却消失了。
1999 年从富士康辞职,可以成为立讯精密的老板王来春;2019 年从富士康辞职,只能去立讯精密给王来春打工。那么今年的应届生们,该去向何方静候下一个风口?
[ 1 ] 马化腾:腾讯如何 ” 过冬 “?要把子弹用在关键战役上,第一财经
[ 2 ] 离开腾讯的人:有人为了不被裁,当场宣布怀孕,中国企业家
[ 3 ] 中国互联网需要一场 ” 人效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