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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感受:体验亲人离去的痛苦滋味

文章发布时间:July 9, 2005

写下这段文字,心里先有种沉重感。

我要讲的,是我上司的哥哥过世的故事。

尽管逝者与本人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但我却目睹了在加拿大送走一位逝者的全过程……

一个鲜活的人一下子离开了这个世界,从血缘上法律上到精神上同他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们,经历着与他永诀的巨大悲痛。

我作为旁观者,也体会了一次生者对死者的留恋哀伤。

盖瑞的糖尿病使他的生命亮起了红灯

先从轻松些的说起吧:

我工作的工程公司,是一个小小的家族式企业,七八个人,十几条“枪”(计算机)。

老板,老板娘,和他们刚大学毕业的儿子,是这个公司的主心骨。

二老板名叫蒂姆,五十几岁,是我工作上的顶头上司,善解人意,幽默豁达,我之所以在这个不怎么景气的公司里干了这么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蒂姆对我不错,是个大好人。

小小的公司里有种家庭气氛,蒂姆经常和老板娘“打情骂俏”,彼此开些轻松愉快的玩笑,我觉得他俩常常是“一点儿正经没有”。

蒂姆三十多岁时母亲死了,父亲又娶了继母,蒂姆很是反对这件事,和父亲几乎断绝了来往。

蒂姆很小的时侯一家人从英国移民到加拿大,在加拿大没有什么亲戚,婚后无子,和父亲反目后,蒂姆最亲的人,除了老婆就是他唯一的哥哥了。

蒂姆的哥哥盖瑞年轻时当过警察,体格应该是不错的,四五十岁时却得了糖尿病,越来越严重,近年来达到每天要注射四次胰岛素的地步。

人提前多年退休了,虽说享受着政府对老弱病残人士的福利,但生活质量很差,什么甜的都不能吃,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人也越来越胖,肥胖又带来另外的慢性病,像高血压和心脏病等等。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七十岁似的。

不过,他倒是老婆孩子,孙子孙女一大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这让膝下无嗣的蒂姆羡慕不已,经常视其孙辈为己出。

去年冬天,临近圣诞节,大家沉浸在一片过节气氛中。

有一天蒂姆没来上班,老板娘说他哥哥突患中风,住进了医院,他去看他哥哥了。

一天,两天,三天蒂姆都不在,没有人给我分配活干,我一下显得六神无主。

看来他哥哥的病挺严重的。

第四天,蒂姆终于来上班了,大家“哗”地围上去。

蒂姆神色凝重地告诉大家,他他哥哥因为脑中风而造成了身体损害,现在类似全身瘫痪,身体各部位都不听使唤了,只能从眼神里反映出他的喜怒哀乐。

他就像鼠标和键盘都崩溃了的计算机,主机和显示器尚好,但不能操作和执行命令了。

医生说最好的结果,恐怕后半生也要靠轮椅度日了。

大伙听了都默默地不作声。

老板娘为了活跃气氛,又和蒂姆调侃:“你看着可苗条多了,你是不是这几天没吃垃圾食品?”

依依不舍地告别人世

圣诞节假期快到了,大家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蒂姆把工作交待给我后,通常下午他都要在医院度过,甚至中午一到,他拎着个饭包就直奔医院吃了。

他也随时通报他哥哥的病情。

有一天,蒂姆兴奋地告诉大家,盖瑞的嘴角似乎能动了,蒂姆在他的耳边讲些笑话,尤其讲到黄色笑话时,好像看到盖瑞在开心地微笑。

蒂姆说起这些来,多少天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他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我暗暗感慨盖瑞生命力的旺盛。

老板娘不失时机地插科打诨:“你就多给盖瑞说些黄色笑话吧,他出院后你就能发表你的笑话集了,你不早就想成为色情明星吗?”(“Then tell him some more dirty jokes, you can publish’em when he gets well, did you wish to be a porn star badly?”)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就在这充满希望的轻松气氛中,大家互道“圣诞快乐新年快乐”,开始了漫长的假期。

难得的休闲里,我和我的家人挂小灯,点缀圣诞树,会朋友,吃火鸡,互送礼物,过了一个照猫画虎的快乐节日。

孩子们乐得屁颠屁颠,老人们也凑着热闹,过了他们来加拿大的第一个“洋节”。

一片祥和气氛中,我偶尔也会想到蒂姆,往年他都要在盖瑞家吃火鸡大餐的,他说盖瑞家圣诞节时能有十几个人聚在一起,火鸡年年都要买最大的。

今年,全家人的主心骨躺在医院里了,这个节日,蒂姆和盖瑞的家人恐怕要在医院里过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问做过医生的母亲,我老板哥哥能好起来吗?母亲悲观地摇了摇头,说他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一时半会得在医院里待着了。

果然,新年过后,大家刚刚上班,蒂姆就告诉大家不好的消息,他哥哥在圣诞节期间深度昏迷了。

他的家人已经请了神职人员为他做祈祷,而且已经做完了除体毛(shave)的工作。

我不是任何教徒,不懂这些仪式的含义,只觉得盖瑞恐怕要不久于人世了。

也许圣诞节前他的行为只是回光返照?疾病折磨了他这么久,让他离开这些痛苦,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吧?我没敢和蒂姆说我的这个想法,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你自己天天陪着盖瑞,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蒂姆却对我莞尔一笑,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盖瑞快要解脱了,这比他在人世间继续受折磨强。

一天打四针胰岛素,想想我都会发疯的。

终于在一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一,我一上班,老板娘就告诉我,盖瑞昨晚去世了。

这几天蒂姆要和盖瑞的家人共担忧伤,并且打理后事,不会来上班了。

我心中一阵难过,突然想起了我以前工作的大公司,为什么要给员工几天“丧假”以外的带薪休假,专门作为亲人去世之后的“悲伤假”(grief vacation),多么人情的做法。

遗体告别仪式:肃穆中的安详和尊严

星期四那天,老板娘说,蒂姆刚打来电话,今天是盖瑞的遗体告别仪式(review),她和老板以及他们的儿子准备去参加,公司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问我愿意留在公司接电话,还是和他们同去。

我说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

我对死亡虽然有种恐惧感,但是又有些好奇心,很想知道加拿大本地人是怎样对待生离死别的,而且又是我上司的哥哥,出于人情世故是要去的。

我们辗转开车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殡仪馆(funeral chapel)。

平时总路过这所殡仪馆,只觉得是个与己无关的地方,这天进去了,觉出了相像中的肃穆。

工作人员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西服,轻手轻脚把我们引到大厅。

我突然意识到我穿着枣红色的大衣,这颜色太不合适,脱下来又找不到衣帽间,只好翻过来拿在手上。

背包上有几个花里胡哨的小褂件,也不合适,我赶紧摘了下来。

灵堂前的过道里,有一张签名留言的小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叠卡片,写着死者的生平。

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手拿了一张卡,还没细看,就跟随老板娘来到了灵堂。

灵堂里第一眼看见蒂姆和他妻子苏珊,他们都穿着只在圣诞宴会上穿过的礼服,蒂姆眼睛有些红肿,先和我们一一拥抱,对我说感谢光临,又一一介绍盖瑞的家人。

盖瑞的儿子女儿们都身着礼服,礼貌得体地同我们握手。

盖瑞的妻子不在,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或者不想让大家看到她悲痛的样子吧。

蒂姆和苏珊引导我们来到死者的棺木前,蒂姆说了一句:“这就是他,就是这样了”(“This is him, so that’s it”)。

我原本以为棺材是打开的,让大家瞻仰遗体最后一眼。

可能是为了尊重死者,棺材已经关闭了。

这是一具簇新的棺材,上面覆盖着鲜艳的国旗—不是加拿大枫叶旗,而是英国米字旗,看得出死者对母国的眷念之情。

棺木前是一张盖瑞年轻当警察时的巨幅制服照片,小伙子英姿飒爽的形象,不由使人眼前为之一亮。

照片周围是一簇簇青翠欲滴的鲜花,最多的一种花,状若张翅欲飞的小鸟,苏珊告诉我,它叫做“天堂之鸟”(bird of paradise)。

我们又在引导下来到灵堂旁边的小厅里,这里一字排开很多的画架,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像框,里面镶着死者从小到大的一系列照片:有母亲襁褓中的婴儿,有淘气的小哥俩,有幸福的新郎新娘,然后是大大小小一大家人。

最后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发福的中年人,敦敦实实的,戴着眼镜和过生日的小纸帽儿,和大照片上风华正茂的小伙子真是判若两人。

我不由得感慨人生苦短,就这么几十张照片就囊括了人的一辈子;又叹息时间多么无情地洗刷着人的棱角和铅华,什么样的翩翩少年也会最终容颜老去面目皆非。

小厅里还有一台电视机,幻灯一样放映着另外一些盖瑞和亲朋的照片,并配着音乐,不是沉重的哀乐,是钢琴曲,舒缓柔和,且并不抑扬顿挫,正能抚慰生离死别的伤痛。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是一对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夫妇,老板娘看到他们,立刻上前问候,向我介绍说这就是蒂姆和盖瑞的生父和继母,我连忙上前和老人们握手,老板娘把我介绍给老夫妇,老父亲表情木讷地点点头。

他正经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我不好再说什么,随老板娘匆匆离开了他们。

灵堂里没有一个人号啕大哭或者啜泣,人人说话都静悄悄的,似乎生怕打扰了静卧棺木中的死者。

老板娘看到蒂姆和盖瑞生母的照片时,先是赞叹其优雅漂亮,然后仍不忘和蒂姆调侃,说:“是什么把你变得这么丑啊?”,蒂姆摇摇头轻轻一笑。

凝重的气氛里加了些缓解。

老板娘总能把紧张的事情弄得轻松又不失严肃,我很是佩服她待人接物时的交流技巧,虽然她对工程上的各种数据糊里糊涂。

这就算完成了遗体告别仪式。

离开殡仪馆前,蒂姆再次对我说感谢光临,下星期再见。

我说“你自己保重身体”。

走出灵堂时,又有一些新来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在回办公室的车上,我心里百感交集。

失去亲人的悲痛面前,死者的家人接待来宾时,不是用悲伤和哭泣,而是镇定和彬彬有礼,展示了死者的安详,生者的尊严,和对来宾的尊重。

这就是文明社会,主流社会的样子吧。

我掏出那张没来得及细看的卡片,卡片印得很精致,正面是一轮美轮美奂的落日,映得满天五彩云霞,映得海面点点余晖。

背面,写着盖瑞的生卒年月,一生大事,和一首很美的小诗。

可惜这张卡片遗失了,我依稀记得诗的大概,不敢斗胆改编英文,只写下诗的意境:

当我离开你的时候,请不要为我哭泣;
多想想我对你的爱吧。

我终于离开了痛苦,来到了天堂。

请对我微笑,再说一次你爱我。

别了,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再见;
我将在天上忠实地等着你,保佑你。

回到办公室,坐到我的桌前,呆呆想着刚才的人和事。

电脑里播放着我走之前没来得及关掉的音乐MP3。

优美的前奏之后,是我青少年时期认为描写爱情的那首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
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他淡淡地来,
让他好好地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吻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此刻,这首歌在我心里不再描写狭义的爱情,它是中国式的对爱和别离的阐释。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转天,是盖瑞的正式葬礼,老板娘说,参加葬礼的人只限于死者的至爱亲朋。

亲人故去对蒂姆的改变

后来,我字斟句酌地问蒂姆,您的父亲现在还好吗?蒂姆告诉我,他父亲已经86岁,患了老年痴呆症(Alzheimer),再不会有大起大落的喜怒哀乐了。

他恢复了和父亲的联系,也开始同继母说话,这用了他整整二十年的时间。

又后来,蒂姆妻子苏珊的叔叔故去了,蒂姆又离开公司两天,参加守灵仪式(wake)和葬礼。

蒂姆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后,我明显感觉他注重养生保健了。

原来他带的午饭,不是猪肝酱就是巧克力饼干,现在,也见他带些生菜,西红柿,和大片的烤牛肉。

他说他抽烟比以前少了一半,拿出部分看电视的时间整理后院花草,测过几次血糖水平,均正常。

(雅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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