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社记者吕贤修报导/“亲爱的小鼻子老婆,我爱妳!”一封封来自异乡的浪漫,将苏珊带来美国。
5年多来,历经打胎、分居、离婚、争取孩子抚养权。
对她而言,像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在此同时,前夫写信给国土安全局,指控她移民诈欺,从事恐怖活动。
签证无法延续,她担心若被递解出境,就再也要不回孩子了。
孩子还是被带走了
离婚时,担心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家,苏珊曾一再要求艾伦承担父亲责任。
但艾伦说“我不要这个孩子,妳要不自己养,要不交人领养!”因为艾伦没争取,苏珊后来得到完整监护权。
但最后,孩子还是被带走了。
06年2月,中国的母亲病了,苏珊想带孩子回中国,要帮孩子办护照。
结果办护照的人一看计算机,表示孩子的父亲给华盛顿的儿童保护机构写信,说母亲要把孩子偷运回中国卖掉,孩子的名字在机场的禁止出境名单上。
苏珊坚持自己有完整监护权。
经过调查,几个月后,她接到通知,可以领护照。
但艾伦的律师又向法庭发动议,不让孩子出国。
母亲生病,苏珊急着回国。
她只有接受对方提出的条件,与艾伦分享监护权。
他要孩子,只是想藉此控制我。
”她后来才明白。
遗传自父亲,小艾伦也有发展迟缓的情况,2岁还不会说话。
3岁,该上幼儿园了。
当地的儿童局(DCF)帮忙找了有提供语言障碍儿童课程的幼儿园。
进了学校,小艾伦有很大的进步。
此外,透过儿童局安排,前夫虽然不愿意,但也开始了几次探视。
然而,后来孩子却被儿童局带走了。
小艾伦床头的照片。
(多维记者吕贤修摄)
06年6月2日,苏珊送孩子上学。
3岁的孩子,已开始有主见,不喜欢上学,不肯下车。
学校门口有人在施工,有一部很大的水泥车。
为了吸引孩子下车,苏珊叫他下来看。
担心他下车后乱跑,苏珊打开后背厢,让孩子站在里面,自己站在一旁,没离开,也没关门。
2分钟后,孩子就上学了。
放学时,天空飘着雨,苏珊抱着孩子往车子跑。
后面有人追上来,是儿童局的人想跟她谈话。
妳早上是不是把孩子放在后背厢?”孩子怕生人,开始哭闹,苏珊连忙将他放进后座儿童椅。
妳想要什么?我儿子在哭。
下雨了,我的孩子中午没吃饭盒,我要回家了。
”“为什么他不吃饭?”“我不知道,妳要去问他的老师。
”她有点火了。
原本苏珊计画回中国一趟,所以在公寓租约期满后没有续约。
结果移民局出错,她走不了,不知要等多久,只有暂时住汽车旅馆。
你们住哪里?”儿童局的人问。
就在那。
”旅馆就在离托儿所几条街的对面,因为不记得地址,她指指旅馆的方向。
小孩为什么哭?”“他可能有自闭症,看见生人就哭。
”“妳家住几号?”“我不知道。
”“妳也有自闭症?”“妳认为呢?”她真气了。
儿童局的人说,自己必须必须去她家看一看。
苏珊说可以跟着她的车。
妳不给我地址,我要叫警察了。
”“叫啊!”她自认没做错事。
接着,对方报警,苏珊则给自己的干妈打电话。
警察来了,建议对方跟着苏珊的车回家。
进了家门,孩子还在哭。
妳的孩子在语言障碍课程,一切可好?”对方问。
苏珊向来不承认孩子有自闭症,担心他因为错误判断受到伤害。
在她看来,这些专家只是为了一份工作,不是真心为了孩子,还认为中国人什么都不懂。
因此,她生气地回答“我不认为他有很大的进步!”
“孩子父亲的电话号码?”对方问。
苏珊看见,对方的笔记本上明明就有。
孩子不断在哭,这是没事找事,她转身开始给孩子做饭。
孩子父亲的电话号码?”对方又问。
妳有他的电话号码!”苏珊烦了。
儿童局的人离开了,并表示会在20分钟后回来。
“我叫孩子的父亲来了。
”一进门,对方说。
做什么?”“来接孩子。
”“为什么?”“孩子不能跟妳住一起。
”苏珊急了,孩子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突然有个陌生人要把他弄走。
父亲也有抚养权。
”对方说。
那不是法官给的,是我给他的!没人能把孩子带走!”她尖叫。
对方说“妳错了,我可以。
”
接着,警察跟艾伦都来了。
儿童局的人说,她觉得孩子在这里不安全。
苏珊说,父亲已经2年半没见过孩子,当时才刚开始探视孩子,孩子从没在他家过夜。
每次要接他走,孩子都哭的死去活来。
这时,孩子也吓哭了。
今天我在,孩子就在!”她再度大叫。
警察劝她冷静,说今晚孩子必须走,但她能再把孩子要回来。
苏珊说,别让儿童局的人抱孩子,让父亲抱他走。
然而,但孩子当真要出门时,出于母亲的本能,她冲上前去,想把孩子夺回来。
2个警察将她按在床上,她不断地挣扎。
“一个人在异乡,怀胎十月生的孩子,就这样被带走了,当时我真想死算了…”回忆至此,苏珊哽咽。
见她情绪不稳定,担心出意外,警察叫了救护车,送她到医院观察。
谁来付救护车的钱呢?”百般无奈,她还是上了车。
“我把孩子丢了”第二天回到家,她感到绝望与茫然。
儿童局的人没留下名片,她不知该找谁要孩子。
她打了儿童局热线,也去了青少年法庭。
在法庭,一位热心人,帮她找到把孩子带走的社工名字。
社工说“我知道妳打了很多次热线,妳有情绪问题,而且忽略孩子。
父亲有共享抚养权,妳与父亲争吧!”
接着,苏珊发现,孩子的父亲律师给幼儿园写信,如果她去接孩子回家,直接报警。
接受儿童局的建议,她开始在有第三者的监视下,探视孩子。
她还记得,刚开始探视时,每次要分别,小艾伦都在地上哭着打滚,抓自己的头发,她只有跟着哭。
但社工只说,孩子要经历这个过程。
需要这么残忍吗?”苏珊流下眼泪。
法院的评估
接受法庭人员建议,苏珊向家事法庭申请要回抚养权。
法官将此案交给法院的家庭关系部协调。
小艾伦能否重回母亲身边,至今,仍等待法官判决。
根据家庭关系部顾问Maret DiGangi在07年3月呈交法官的报告,经过将近一年的观察与评估,报告指出:
孩子的父亲,不相信母亲带孩子的能力,他担心母亲的脾气会伤害到孩子,还会悄悄把孩子带回中国。
孩子的母亲,害怕被父亲骚扰,至今不愿让父亲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这更加深了父亲的担忧。
06年6月,由于父亲要求,法官下令,禁止母亲将孩子带至康州之外的地方。
父亲坚持要拥有孩子的监护权,母亲只能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探视孩子。
此外,父亲坚称,国土安全局曾要求他,远离孩子的母亲,因为她涉嫌婚姻及移民诈欺。
这点,母亲完全否认。
母亲的家里,孩子有单独的房间,自己的玩具。
在父亲家,孩子也有自己的房间。
但4岁的孩子,还睡有围栏的小床,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适合。
此外,屋子里十分凌乱,还有一只巨大、未上炼条的宠物猪。
卫生条件,让母亲很担心。
每天中午放学,父亲总带着孩子一块外出工作。
最近父亲刚被工具割断了手指,因此母亲很担心孩子的安全。
在一次访视中,评估人员发现,孩子与父亲非常亲昵,彼此能以简短的字句及肢体语言沟通。
孩子对一件外套很依赖,一旦脱下,就会失去安全感、发脾气。
对于是否忽略孩子,母亲坚称儿童局对她的指控是出自歧视。
当时她只是陪孩子玩游戏,没有盖上车盖。
她不知道在美国,这会被认定为不适当的行为。
但在几度对话中,母亲对当时情形的说法并不一致,包含原本承认,曾在车里对孩子吼叫,之后又否认。
当时探视母亲的儿童局人员描述,母亲对孩子的不适当行为包含,像对待动物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手指戳孩子。
加上前述事件,儿童局人员相信,母亲对孩子有身体及精神忽略,因此将孩子移出母亲住处。
在与母亲面谈时,评估人员发现,每当想强调自己的意见,母亲容易情绪化。
也许是语言因素,常重复相同话题。
至于父亲,长期以来,都有接受精神治疗,但他的医生不愿透露病情。
对于这项评估,父亲的怀疑心很强,只愿意透过传真及律师,与评估人员沟通。
在他心中,孩子的母亲是狡猾、邪恶的女人。
在儿童局的听证会中,儿童局人员夸赞父亲与其女友,努力为孩子取得特殊协助资源,并质疑母亲照顾孩子的能力。
此外,05年3月,母亲曾有一次因忽略孩子被儿童局警告的纪录。
因此,儿童局支持孩子继续与父亲同住。
至于孩子,心理专家评估,孩子得的不是自闭症,而是名为“反应性童年依赖症及创伤后症候群”的精神病(Reactive Attachment Disorder of Early Childhood and 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其它医生表示,孩子脾气极端易怒,会抓伤自己,有攻击其它孩子的倾向,曾因此两度转学。
此外,言语表达能力有缺陷,在学校必须由2位老师照顾。
学校正尝试,逐步训练他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从每天1小时的课程,增加到2小时,最后能上半天课。
06年7至9月,在儿童局人员的观察下,母亲完成了4期探视。
报告指出,母亲与孩子互动良好,但对孩子心理及情绪的发展,了解有限。
对于母亲的能力,学校特殊课程的主管,称赞她乐于参与讨论,很重视孩子的需要,她决不是会虐待或忽略孩子的母亲。
孩子的儿科医生则说,母亲总是准时带孩子来检查,虽然知识、经济能力、社会地位有限,她付出大量心力想了解孩子的情况。
评估人员认为,以现在的情况,父母任一方皆欠缺足够能力,满足孩子特殊的需求。
然而,老师认为孩子无法忍受生活中的任何的小改变,因此评估人员建议,维持共同监护权,让孩子不缺少任一方的关爱,但孩子仍跟父亲居住。
由于母亲目前的移民身份,建议法官维持母亲不得带孩子离开康州的命令。
美国不可能黑白颠倒
苏珊目前住在New London一处政府补助的社区,2间卧室的连栋平房,每个月房租600多元。
邻近儿童游乐场,家家门口,都有小孩的脚踏车与鞋子,后院还有宽广的草地。
这个社区,住着许多单亲母亲与孩子。
走进1楼,墙上挂着一幅月历,10月16日、29日,被红笔分别注明了“移民法庭出庭、家事法庭出庭”。
除了孩子的监护权,苏珊的签证也出了问题。
结婚2年后,虽然当时分居,艾伦同意为她申请绿卡。
但在此同时,艾伦有了新女友。
也许是女友介入,艾伦开始给国土安全局、儿童福利局、联邦调查局写信,检举她从事恐怖活动,还说她骗婚。
他去9次中国看我,天天发电邮,证据都在。
说我骗婚,我怎么骗?她已经是第4次结婚,但我连英文都不会讲!”她激动地说。
在众多的指控中,苏珊认为,最足以凸显艾伦多疑性格的,是说她偷了自己的精子,带到加拿大做人工受孕。
苏珊解释,02圣诞节,珍妮的母亲刚过世,父女两人完全冷落她,家里气氛很紧张。
趁着新年,她索性到加拿大访友。
那年夏天,她曾回过中国一趟。
因为来美前摘环,子宫有些问题,北京的医生给了药,但用后不舒服,她很不放心。
在美国语言不通,1月3日,回来的路上,她在纽约找了华人医生,又检查了一次。
艾伦经常查她的电话记录,看到不认识的号码,就打过去问是谁。
他查到苏珊去加拿大拜访的女朋友,找律师去录口供,得知她后来去看妇科医生。
不久,苏珊发现自己怀孕,艾伦便以此为借口,向法院、移民局提出指控,说她想利用孩子得到绿卡。
纵然有DNA报告,但她没想到,移民局居然相信艾伦。
艾伦不断给各单位写信,每一条都要调查。
过程中,移民局给了她延期签证。
后来,律师收到通知,她的案子卡在国土安全局,不能发绿卡。
对此,在响应家事法院的询问时,国土安全局人员Chris Fonda表示,由于艾伦成箱的检举材料,国土安全局的确有调查,苏珊是否涉入婚姻及移民诈欺。
结论是无法确认,也无法否认。
最后的结果,要由移民法官决定。
苏珊的签证,11月即将到期。
移民局说,因为案子已转到移民法庭,之后不再给她延期签证。
苏珊认为,这就是艾伦的目的,想把她踢出美国。
她相信,美国不会把母亲遣返,留下孩子的。
但她也担心,移民法庭下次开庭时间是08年9月,如果过程中她失去工作身份,怎么争取孩子?律师无奈地说,这就是美国的系统。
苏珊的家,四处都有小艾伦的照片。
两间卧室在2楼,小艾伦的房间里,放了许多他的玩具,门上还挂了一颗心,上面印着:Be Mine。
小艾伦现在读公立学校的特殊班,苏珊读着心理医生最新的评估报告,虽然有许多字看不懂,但表情充满了喜悦。
语言能力进步,现在已知道自己及父母的名字,也会说请、谢谢。
愿意尝试各种食物,喜欢吃薯条、起司、水果。
爱玩模型卡车、接球。
不再排斥陌生人,会与人拥抱。
”报告里说。
生平第一次为人工作,苏珊从补习学校毕业,开始在康州的赌场担任发牌员。
每天下午1点到9点工作,周五下午3至6点,是她陪孩子的时间,但不能过夜。
她总先到住家附近的麦当劳,从艾伦手中接回孩子。
除了玩耍,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帮孩子洗澡。
她描述,艾伦家里养了猪,孩子总是又臭又脏,而且每次都穿著太小的旧衣服。
虽然个性比过去开朗很多,但4岁还穿尿裤,她认为这才是疏忽。
如果能争回孩子,苏珊可以每周只工作三天,赌场也有托儿补助。
然而,孩子的抚养权案,10月中刚换法官。
案件太多,法官要求双方先试着达成新协议。
结果,艾伦的律师找各种理由拖延。
苏珊感觉,前夫对自己,就像买个工具用用,不喜欢随手就扔了。
此外,小镇的种族歧视、保护势力非常严重,她觉得十分孤立。
中领馆表示无法介入,她找过Pfizer药厂的华人组织,但对方不愿理会药厂外发生的事。
因此,她也曾想过,干脆把官司移到纽约。
担心移民法庭的判决会影响抚养权的争取,苏珊现在最需要的是法律咨询。
未来,即便有着许多不确定,但她宁愿抱持乐观。
我看到美国是很黑暗,但还是相信不可能黑白颠倒。
”她说。
美国中国一般黑?
“美国跟中国一样黑,法官、律师都是在台上演戏。
”苏珊认为,康州的这个小镇,司法倾向保护白人,尤其是富有的一群人。
她认为自己被前夫带来美国,在此没亲人,需要时间自立。
她的离婚案,律师原本争取前夫付钱让她上学学英文,好找个工作,而且负责孩子的学费至成年。
然而,由于不服判决,法官最后将她叫进办公室,对她说“妳最好接受这个条件,在美国,妳只有短暂的婚姻。
妳是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美国,妳生了孩子就要养!”受法官胁迫,她只有无奈地接受。
在法院外,多维记者遇到目前居住于罗得岛的Marrianne Jones。
4年前,她的离婚案,也是在同一个法院,由同一个法官Cynthia Swienton宣判。
当时,即便她再三强调,前夫有性虐待儿子的纪录,但最后法官仍将抚养权判给父亲。
也许妳是对的,但我的判决,妳就是要服从!”法官对她说。
她的前夫后来申请破产,现在她还必须支付孩子的抚养费。
Marrianne Jones表示,据说这个女法官过去吃过很多苦,特别讨厌女人,因此希望所有女人都像她一样。
目前,Marrianne Jones正准备向政府申诉这位法官。
由于邻近康州两大赌场,据说有上万华人居住于Norwich一带。
Sunny沈的丈夫是白人律师,两人在法院附近开了律师楼,主要处理不动产业务。
01年至今,Sunny沉经常为当地华人担任法庭翻译。
过去在中国是律师,她表示,Norwich的司法系统有许多自己的规范。
以警察为例,素质不高,对语言不通的人,尤其是中国人特别粗鲁。
常因如违规钓鱼等小事,随意逮捕人。
担任翻译时,她亲眼见到,不论谁有理,法官常对华人很不耐烦,但对衣冠处处的白人非常尊重。
她和先生出门,总有人以为她是保母。
还有人问,为什么挑一个中国人合伙。
语气中可以感觉,许多人认为她来美国,就一定是为了钱,为了绿卡。
她分析,当地娶中国女人的白人,多数社会地位低,又懒又老。
很多女人受不了,选择离婚。
但与美国人美离婚,中国人绝对得不到公平。
如果丈夫的收入低,女方还要倒贴赡养费,帮忙还债。
更离谱的是,女方的容貌,有时也决定了法官的心态。
但许多人,心想好歹拿到了绿卡,所以不愿争公理。
(全文完)苏珊的电邮信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