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琳
“把那么可爱的男人硬生生地改造成丈夫,实在是残忍。”
算一算,曼琳来加拿大已经有十年了。
曼琳在加拿大的历程几乎是一帆风顺,在旁人看来,她唯一的遗憾,便是至今没有结婚。
时髦人常说“寂寞不等于孤独”,没有结婚并不代表独身。事实上,曼琳似乎永远处于“恋爱”状态之中,身边的人换得不算勤,可这么些年下来也不少了。不过她交往的男人,看仔细了都是同一个类型的:他们一个个,都像从GQ杂志上走出来,高大成熟,笑起来雪白齐整的牙齿,还有粗壮的肩臂和胸膛,原始地吸引女人靠上去。那样的男人,让她想起被夕阳染成红色的西部沙漠,寂寞地,危险地,充满诱惑,吸引她追逐下去。
每一段恋爱,都是她先主动。见面的一瞬间,“哦——”,她心里面多少就明白,以后的事情就只不过是历史。
她现在的对手是个会计师,有个方硬的下巴和浅绿色的眼睛,长得像青年时代的布鲁斯韦利斯。两人在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婚礼上相遇,她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他的眼光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那场婚礼已经是十四个月前的事情,曼琳仍然同这个男人在一起,人前人后,他都拖着她的手。朋友们开始猜测,这一次是认真的了吧?也许这个深情款款的会计师能够为她清理所有过去的坏账,书写她感情生活的全新的篇章?
六月的时候,曼琳度过三十三岁的生日,她又恢复了独身。
“多可惜,那么好看的男人。”女人们为她惋惜。
“他是我的type,他爱我,我也爱过他。”曼琳这样说。她躺在沙发上,真是个标致的女子,从颈项到足踝的身材曲线起伏如提琴般优美。“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结婚,”她雪白的手臂枕在漆黑长发下面,低低地笑,“把那么可爱的男人硬生生地改造成丈夫,实在是残忍。两情相悦不是很好吗?”
她说得那么平静,似乎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以后的日子,曼琳仍然惊人地美丽,年龄只是令她更加地成熟性感,还是喜欢穿细高跟鞋子,衬得腿更修长,腰更纤细。她继续做着朋友们口中不败的话题,为众人平凡乏味的生活增添一丝传奇色彩。
单身母亲
“他是好人,可惜我不爱他,但我也不能利用他。”
“我正在找人结婚,好办移民。”郑萍这样说的时候,声音平静地像在说“今天我没有吃饭”。
她个子小小的,还穿着当时正在亚洲女孩中流行的日本娃娃装,看上去,同北约克处处可见的来自中国而且家境不错的小留学生没什么两样。蓄着整齐的刘海,一张雪白的小脸庞,皮肤细腻如上好的白瓷,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这么年轻细致的女孩子,说话带着北方人讲普通话特有的婉转甜美,让人无法把她和“假结婚真移民”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不同的是,她的手牵着一个3岁大的男孩的手。那是她的儿子。她是个单亲妈妈,只有21岁。
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小留学生,两人在语言学校里认识。发现怀孕之后,那个大男孩子吓得哭出声来,完全没有主张。她也在那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和这个男人过一生,更不想因为孩子的缘故而跟他纠缠在一起,于是她要求分手,并打算回国堕胎。谁知道她的父母一听说她怀孕,气得立刻同她断绝了关系,没有经济援助,她连回国的机票也买不起。被父母的绝情伤透了心,郑萍决定辍学把孩子生下来,于是18岁就做了母亲。
过去三年以来,她独自养活自己和儿子,靠打两份零工来支付房租和生活费。除了生活,她最大的担心是失去儿子。政府对她是否有能力养育孩子一直持怀疑态度,不定期派观察员上门察询。“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政府认为孩子住在公办福利院要比跟着亲生目前更幸福。”郑萍黯然低头,“不是都说加拿大是人道主义的国家吗?”
圣诞节前,她打工的餐馆要求她超时工作,有几次迟了去day-care接儿子。被观察员汇报上去,认为她不能担负作为父母的责任,令幼儿处于危险,立刻就派人上门来把孩子带走。拿走儿子就像拿走她的生命希望,郑萍四处奔走求告,最后在律师的帮助下,几个月后才终于把孩子接回来。经历过这次险情后,律师建议她想办法获得移民身份。
“不算假结婚,因为我根本没有钱。”她说。“也不能算爱情,因为我是以结婚为目的。”
经过朋友介绍,郑萍认识了Henry,武汉来的技术移民,31岁,未婚。交往下来,Henry对她动了真心,愿意同她结婚,照顾她和她的儿子。听到 Henry求婚的那一刻,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像国际长途飞机终于安全着陆,几年来伪装出来的坚强,如樱花瓣一样粉碎飘落。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郑萍自己,她拒绝了Henry。说“不”的时候,连她自己也讲不出原因,忍不住就哭了。
朋友们都觉得她傻,要不就是昏了头。为了什么呢?这么好的男人,诚心诚意地肯照顾自己,还能解决身份问题,多么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了。“他是好人,可惜我不爱他,但我也不能利用他,那样做的话我就太对不起他了。” 她说。
离开了Henry之后,郑萍还是同从前一样,整天忙着打工,忙着照顾孩子。她并没有时间来分析自己的心理,虽然只有21岁,她已经不再象同龄女孩子那样把感情生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现在的她想得更多的是到年底,儿子就该送到幼稚园,她还要张罗出这笔费用来。
选自透明鱼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