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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黄昏恋:无人支持,更无人喝彩

文章发布时间:August 25, 2006

受访人:冯老夫妇,1992年(女)、2004年(男)各自移民来到多伦多,7月底正式登记结婚

传说农历7月7日是牛郎和织女相聚的日子,他们要在这一天里,向对方诉说着自己一年来无限的想念,后来,这一天被中国人视为传统的“七夕情人节”。

这应该是 天下有情人高兴的日子,如果在这一天结为夫妇更应该分外高兴,可是也并非这么容易,原因无非是他们的年龄,他们各自的家庭,还有那本应得到祝福的黄昏 恋……

能够重逢就是缘分

(冯大爷)五年前我的老伴去世了,她走的时候才61岁,而我比她小一岁,留下我孤苦伶仃的。

女儿心疼我,说什么也不肯把我一个人留在国内,非要让我移民过来,这不,2004年的春天我就来了。

我女儿也30多岁了,也是有家有室有孩子的人了,小家庭也挺幸福,女婿人很好,自从我来到这里和他们一起住,他还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这样相处融洽的家庭,本应该是让我知足的,可是我还是有说不出的寂寞。

小外孙每天去上daycare,女儿他们要去上班,晚上6、7点钟才能陆续地回来,而我,除了到时间去接孩子回家,还有做顿饭,其余的时间就是看那些听不懂的电视,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有的时候都没得做,因为他们下班后,常常会带外卖回家。

女儿怕我在家里闷坏了,就到图书馆借几本书来给我看,可是书很快就看完了,我却没能力去再借,只能指望他们休息的时候再带我去。

后来,他们帮我找了个社区的活动中心,一去看,哟,基本上都是中国人的面孔,还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有的比我还要大。

有一大部份人讲广东话,还有一部份讲国语。

讲国语的人很多都是来探亲的,来来走走,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聊聊天,走的 时候道道别,可说不上是朋友。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的确让我心情愉快了很多,也让我觉得生活比较充实,不像原来没什么事情做。

遇到她,是我去活 动中心的第三天,她那天穿了件黑底红花的短袖衫,她一进门我就看她眼熟,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在脑子里回忆着,有一个名字总是在脑子里转,就是想不起 来。

人一上年纪脑子就不行了,我越是看她眼熟就越想不起她是谁,要不是她上前询问我的姓名,我可能一直都记不起来。

(冯大妈)我来这里已经十多年了,来的时候是一家四口人,没多久就只剩下我和两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个不幸的女人,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虽说不算艰难,但是怎么也不能接受就这么少了一个人,一场车祸带走了孩子们的爸爸。

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孩子们成家的已经成家,立业的已经立业,时间飞快地过了10多年,他们有了自己的生活,而我却老了。

我没有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我女儿嫁 给了一个西人,他们对自己的私生活很看重,我儿子也是个新思想,在Downtown租了间公寓,正好离他上班的地方也近。

基本上是我一个人住一套房子,3 个房间只有一间用得上。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如果他们能来看我的话,我会很开心,平时我也会自娱自乐地去一些活动中心,有时候和一些在这里认识的老姐妹打打牌,我并不寂寞但也并不开心。

有一天我去活动中心玩儿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很面熟,像我原来工作过的工厂里的同事,但是因为那时候时期特殊,恐怖的年代要人人自卫,我又刚参加工作不久,大家都不怎么深交往,说的话也不多。

后来我随着我先生调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几年后,我生了孩子,建立了新的人际关系,老同事都慢慢淡忘了。

我越看他越觉得像,我也发现他在看我,应该是吧,如果是那也太巧了。

我想了很久才决定上前问一问的,总是觉得如 果不是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然后,我找了个机会就问他,你是不是原来在“××厂”当过技师的,他听后一惊,就对我说,你是不是在“××车间”工作过的。

之后,大家是老朋友相见似的聊了起来,不知从哪来的这么多话,意犹未尽呀!

意想不到的黄昏恋

我们俩个人原来就是认识的,虽然也有快30年没见面了,但是没有觉得陌生。

我们俩是那个活动中心里的老搭档,回家的时候都是一起走,在一起谈心、说笑,了解也越来越多,久而久之,我们都觉得和对方在一起很快乐。

不管别人说我们是老树发新芽也好,还是第二春也好,人毕竟是有感情的。

人老了,心灵反而脆弱,需要有人多关心我们,和我们说说话,但是儿女们都忙得很,就算 是他们有时间,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喜欢什么。

我们也曾经想过自己的年龄,觉得自己都上了年纪哪还能想这些,活动中心里的其他人拿我们开开玩笑我们都不好意思。

是呀,像我们这个年纪还谈这些,就已经是让人当笑话了。

我们也是深受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像我们这一代人尤其严重。

说实话,我们决定走在一起简直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们要尽可能地自己开解自己,我们也要想想别人老来得伴的经历,我们还担心自己儿女们的反应,我们的压力也很大。

果不其然,儿女们的反应很糟糕,甚至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差。

没有人接受,甚至没有人拿我们的话当真,每个人听了都不肯相信我们。

我们一再强调是真的,没和他们开玩笑。

这期间,儿子阴沉沉的脸扔下筷子转身就走。

女儿们都是含着眼泪看着我们。

俩个女婿,一个根本还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一个目瞪口呆尴尬地笑。

在那一刻,我们觉得我们做错了,好像是不可原谅似的。

我们还是决定在一起,就在上个月底,中国农历七月七日这一天,我们成了夫妻。

说来也巧,我们俩人都不信教,所以就去政府注册举行个小仪式,没想到约的时间居然是这一天,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我们应该会幸福,可是谈何容易呀!

没人支持,更无人喝彩

我们去注册的那一天,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我们内心的苦谁知道呢?为了结婚,我们和儿女谈了很多次,根本就没有人为我们高兴,他们能默许我们在一起就已经不 错了。

举行小仪式的时候要两个证婚人的签字,我们求的朋友帮我们证婚,只有四个人在场,虽然通知了儿女们是哪一天,但是他们都说忙。

(冯大爷)我 们结婚后,我就搬到了她一个人住的那栋房子里。

我们虽然生活得很愉快,但心里难免会有遗憾。

女儿从来就不肯去我们住的地方,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是打电话要 我回家看看,女婿和我也疏远了很多,在一起聊天也是尴尬得很。

我知道,这已经是我女儿的极限了。

她不愿意见到我老伴儿却还愿意见我。

我还记得我告诉她我想 再婚时她的反应,她很难过的问我,说她母亲去世还不到5年,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也告诉她,我没忘,就算是现在我又娶了阿姨,那也不会忘记并且爱着她的母 亲。

女婿作为半个儿子自然不会多说我什么,但是在他的心里,更是不会理解我的。

(冯大妈)自打老冯搬到我住的地方,我儿子就再也没踏进这个家门。

我真的没想到,在这里成年的两个孩子反应会这么强烈和不能接受。

就连我的那个洋女婿都拿我们开玩笑,他说如果是他家里人,可能只会同居,这样大家也懒得管。

可我们是传统的中国人,就算我们俩人新潮到他们没法接受,我们还是想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我们已经这把年纪了,说我们缺男人和女人是在侮辱我们,我们想要的就是能找个懂自己,在寂寞的时候有人和我们说话,陪我们过下半生的人。

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想到改嫁,既然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了,结婚的意义居然比他们还重要似的。

其实不是的,他们依然对我很重要,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是我最想看到的。

我们根本就没做过什么标新立异的事情,我们更没有嫁 或是娶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人,我们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的老人家,然后走到了一起。

可是别说是我们的儿女在感情上难以接受,就连和我们一样年纪一样经历的人也 不能理解我们。

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听到过闲话,还有人开我们玩笑,很恶劣的玩笑。

结婚后,还有人说我们连儿女都不要了,只顾着对方。

听到这些话,我们 真的很难过,谁说我们不在乎自己的儿女?我们爱着他们,他们的爱也同样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会努力证明给他们看的,终有一天他们会原谅和理解我们。

我们的结合,可以没有支持,也不求人们的喝彩,甚至没人理解也无所谓,我们只需要最基本的宽容。

我们觉得现在很快乐,有个人能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想要什 么,和你说说话,让你不会孤寂。

俩个已经60多岁的人,还不知道能在一起多久,但是总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地坐下来,一起吃顿团圆饭。

我们想,这样的日子不会远了。

我们常说,爱情不分高低贵贱,不在乎时间和距离,不怕年龄的限制,但是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给他们宽容呢?我们也会老,也许只有老了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那份孤寂。

(记者随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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