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拿大,我先后干过三份工作,真正地感受到了每个公司都具有特定的“公司文化”: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你总得适应这里的特定的“公司文化”……
(一)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加拿大的一家著名的保险公司打了三个月的杂。
终于有一天,顶头上司小经理走到我和艾玛的面前说:“非常感谢你们二位的服务,但现在保险的高峰期已过,没有什么可给你们做的了,下周后你们就不用来了”
像我们这种以“合同工”的身份被雇佣的,合同到期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这种工作通常都是通过“职业中介”找到的,运气好的,合同期满后被公司雇为正式员工;运气不好的,则继续像打“游击”一样,被“中介”从这家公司派到那家公司,雇用期从几个小时到几个月不等。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和艾玛还是有些悻悻不平。
原因是放着我们两个又勤快又听话又渴望工作的人不理,部门偏偏就在“勒退”我们的前几天雇了一个新人。
不想注意到都不成。
那个女人成天披红挂绿的,足有两百斤的庞大躯体,居然支在两跟细细的高跟上扭来扭去的,看着叫人悬心。
她偏偏又爱招摇,一天一套人造首饰,一副自我感觉特好的样子。
艾玛愤愤不平地说:“我就不懂,说是没事给我们做,为什么偏偏又另外招人?为什么不给我们机会呢?”
艾玛五十多岁的人了,以前的公司关门了,她也随即成了“中介”的雇员。
和我一样,艾玛一向是干活多,说话少。
像我们这样的不会“推销”自己的人就只有给别人“扛长工”的命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现,说“该不是我们和这里的“公司文化”不符吧?“
在COLLEGE上了一年的“人力资源管理”,本来目的是为了揭开简历面试和求职的神秘面纱的,面纱揭开又放下了,结果我还是在职业介绍所的大门外晃。
但学费也没有全浪费——我学到一个很有用的职场概念:FIT。
此概念是说公司雇人(尤其是对已经进入试用期的员工)的关键是看这个人是否和他们的“公司文化”相符。
艾玛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你注意到了吧,在我们工作的这个部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二百磅上下的样子,我们两个又瘦又小的,混在一群大胖牛旁边弄得大家对自己没有信心,难怪人家要去除“眼中盯”,而雇一个和他们有“共同语言”或者说,是共同体形的。
艾玛大笑起来,说很有道理。
发现了这个聊以自慰的解释后,我们两人都感觉好了些,就互相告别回家了。
其实,事后发现,我的看法也不无道理。
(二)
连“中介”也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就自己申请了一个超市的工作。
我被分配的部门叫“熟食部”,其实就跟麦当劳那样的快餐店的活差不多,成天不是炸鸡就是炸薯条。
部门雇有二十多个兼职工,轮班倒。
我是唯一的中国人,大家对我都还礼貌,见面总是哈来哈去的。
干了一段时间后,我和其他人的交往还是限于见面打打招呼,很难打成一片。
有一天我端着饭盒去平常很少去的“员工休息室”吃饭,发现了一间由玻璃单独隔离的小屋子,我的正的和副的“监工”都在里面,还有很多其他部门的员工,每人手握一支烟,吞云吐雾的。
后来我经常去休息室,每次都见到我们部门和其他部门的员工在那里吸着烟,聊着天,谈笑风生的,仿佛一个快乐的大家庭般和谐融洽。
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和另外几个不抽烟的孤零零的、默默地坐在大桌子旁吃着自己的午餐。
我一边吃,一边在想:是不是我也该重拾起被老公强行戒掉的烟,才能溶入这里的“公司文化”呢?
但后来我还是没有抽。
反正这个地方我又不打算长呆,溶不溶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得用自己的健康和婚姻做赌注。
(三)
自己给自己放了几个月的假,“中介”的电话又来了。
这回介绍的是当地一家正在全盛期的电脑公司,当地人都以能进入这家公司工作为荣。
公司的旺盛的发展前景虽然和我的职业前景成不了正比,我也还是很兴奋,终于在大公司有了工作机会。
这回我学乖了,专心留意别让自己与人家的“公司文化”相冲突了。
我注意到和保险公司不同的是,这里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是苗条健康型,衣着鲜亮时髦,很有大家闺秀之风;站在楼外抽烟的人也不少,不过看上去多是管理层人士,和我这一层的人也沾不上什么边。
于是,我放心地换上自己从国内带来的漂亮衣服,每天精神抖擞地去“财务部”帮忙。
财务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同志”,一人一个隔间一台电脑,偶儿有个男“同志”来访,好象是全办公室的节日似的。
“信用证”部的“监工”老太太每次来给我交代任务的时候,都会和我聊几句天。
聊得高兴起来,告诉我他的小儿子娶了个韩国女人,还有一个做教师的大儿子等等。
她和我似乎很谈得来。
她也挺好心的,有事没事地找些事情给我做,旨在多给我几个小时的工资赚。
不但老太太对我好,其他的女“同志”们也总是有事没事和我喧两句。
认识不认识的人见到了,总是笑容可掬地跟我打招呼。
公司楼群附近活动的人,只要是有一张公司的磁卡别在腰身上的,个个看上去自信骄傲、充满活力。
我看到一种由知识和实力而来的绝对自信和乐观的公司文化。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不到一个月,就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老太太一再暗示我可以向“人力资源部”递交简历,我还是犹豫不决。
我当然期待着“转正”,可是我问问自己,我能做什么?文不能做报表,武不能修电脑,怎能就凭“撞大运”被公司录用呢?
我不在乎这份合同的尽快结束,真的。
我开始想回学校。
我不想总是站在机会的门口,而没有能力去敲其门。
因为我相信任何一种公司文化,说到底都是知识与能力的文化,只要具备了扎实的基本功,不用担心适不适应别人的文化,文化自会来适应你。
“公司文化”给了我重新调整自己方向的动力。
作为新移民,与其说我们是在适应这里的“公司文化”,倒不如说更是在自我充电,借助于工作的环境和氛围来充实自己的能力,以寻找到适合于自己的定位。
也许,这就是融入加拿大多元文化下的主流社会的真正含义……
(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