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要精神分裂了……”
来自中国西安的王修平在回忆起她在温哥华5年的移民生涯时,向记者作了上述感叹。
5年前,王修平带著当时只有6岁的女儿来到加拿大,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在来温哥华之前,她就听说加拿大实施多元文化政策,当地的中文传媒十分发达。
在中国报界有著10多年丰富经验、但英文不大灵光的王修平,从一落地就盘算著在温哥华的中文传媒重操旧业。
她在抵埠后,并不急著去读政府资助的ESL课程,而是在家里当起老师,给女儿加紧中文教育。
她想:中国日益强大,经济机会多,不懂中文才会吃亏了。
不过,事情并不如她所料的那样发展。
开始时,女儿还十分有兴趣跟她学习她们从中国带来的正规教材。
慢慢地,女儿好象是在敷衍母亲了,到了这两年,女儿在家里也不愿和她讲中文,甚至已经有些看不起妈妈了,认为她的思想不合潮流了。
背井离乡、独自一人把女儿拉扯大的王修平,显然已经被因中西文化冲突而引致的母女关系紧张折磨得不轻了。
不过,另外一件事也更令她困惑:虽然在温哥华生活根本不需要英文,中文已经绰绰有余了,但在王修平到外面找工作的时候,却是对英文要求很高,连中文传媒也需要英文流利的。
5年来一直找不到的她十分愤怒地说,如果不懂英文不能找到工作的话,那政府为什么要刻意营造不需要英文就可以安逸生活的环境呢?
“这不是害我们吗?!”
这真的是多元文化政策的错?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却遇到比这更深层次的问题。
存异不求同是祸根
菲沙学会(Fraser Institute)研究员克拉科特(Martin Collacott)日前发表了一项研究报告,其中也提及在加拿大实施经年的多元文化政策,认为这一政策存在很大的问题,现在是时候对多元文化政策进行重新评估和定义了。
克拉科特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多元文化政策出发点是好的,但在实施的过程中已经背离了其原意,形成了不少的社会问题,也不利于移民融入本地社会。
这位加拿大前外交官他向记者介绍说,即使是当年积极推动多元文化政策付诸实施的前总理特鲁多(Pierre Trudeau)对此也颇有微言。
据说,1995年,当被问及这些年来多元文化政策的发展时,杜鲁多觉得,这一政策已经被扭曲成只着重移民的原居地,而不是为成为加拿大多元社会的一部分而欢呼。
另外,当年在落实这一政策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前资深公务员奥斯赛(Bernard Ostry)也持同样观点。
他认为该政策的原意是确保新移民能够全面参与国家的事务,但发展到了今天,却产生了反效果,变成鼓励少数族裔缩居一隅的挡箭牌。
克氏认为,问题是出在多元文化政策已经发展到“存异不求同”的地步了。
他更进一步指出,问题的严重性远不止新移民“躲进小楼成一统”及不能在主流机构找到工作那么简单。
更危险的是,现行多元文化政策鼓励新移民保持他们的文化和族裔身份,并认为这是对加拿大“马赛克”(mosaic)的贡献,其结果是让新移民将在原居地时的忠诚和敌意,一同带到这片新的国土上来了。
而有些东西是与加拿大价值观相冲突和矛盾,甚至是违反了加拿大的原则的。
他说,一些来自伊斯兰国家的难民和移民,身处加国,仍然热衷于原居地的政治和宗教冲突,甚至支持当地的恐怖主义活动。
克氏在报告中更建议政府应在新移民抵埠之前,就让他们了解加拿大期望他们接受加拿大的核心价值观,如果难以接受这一点,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申请移民加国。
他还建议政府在新移民正式宣誓成为公民之前,也要举行一个宣誓仪式,让他们确保认同加拿大的价值观,并保证在未来会遵守这一承诺。
如果发现他们的行为有违加国原则,如支持恐怖主义,就应立即剥夺其公民身份。
多元文化才是加国价值
曾担任联邦多元文化国务部长的列治文区国会议员陈卓愉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克拉科特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多元文化政策,其结论完全不是根据事实作出的。
陈卓愉认为,加拿大之所以成为全世界最和谐的国家之一,多元文化政策是功不可没。
他说,许多人对多元文化政策只是一知半解,没有深入了解其精神实质,甚至有些人对其定义有所误解和扭曲。
他表示,多元文化的概念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解读,加拿大的多元文化政策并不是象欧洲那样,只是人口上容纳一些少数族裔,而是真正在文化上给予这些少数族裔平等的地位。
陈卓愉认为,欧洲之所以出现众多的种族冲突,就是因为在文化上不能做到各族平等。
陈卓愉批评菲沙学会的一些研究学者思维过于狭窄,害怕外来文化。
而加拿大的多元文化政策正是欢迎其他少数族裔的文化影响加拿大现有的文化。
他说,只要不违反加国的法律,支持民主法治观念,支持人权宪章精神,政府都欢迎及鼓励新移民尽量保留和发展自己的文化。
有容乃大”,这就是加拿大各族裔能够融洽相处之道。
说到加拿大的价值观,陈卓愉认为,民主法治、平等相待及人权宪章就是加拿大的核心价值观,其_谛就是用这个价值观团结不同族裔的国民。
多元文化政策也是加拿大的价值观。
”陈卓愉补充说。
时事评论员陈志动也觉得,虽然克氏写这份报告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在思维上出现问题,他根本不明白加拿大的价值观是什么。
陈志动指克氏还是用殖民时代的价值观看待今天的事物,结果只会贻笑大方,被有识之士视为笑柄。
限制思想自由行不通
中侨互助会副主席董达成对克拉科特的观点也不表认同。
他认为要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观是十分困难的,在操作上也不现实。
他强调加拿大是一个法治的社会,任何事件都应该以法律为依归。
如果有人从事恐怖主义活动,不管他是难民也好,新移民也好,土生土长的白人也好,都应一视同仁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应该因为某些人是少数族裔而受到特别对待。
他说,不少白人也存有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所以,只剥夺归化移民的公民权并不合理。
董达成还特别指出,加拿大是一个言论自由和宗教自由的的国度,人们的思想自由受《加拿大人权及自由宪章》的保障,所以在处理这一问题上要相当小心,不应轻易以言入罪,而应该靠证据,否则就会动摇加拿大的立国基础。
董达成表示不反对其他人发表他们的意见,尤其是当前各国都十分重视反恐及国家安全的时候,适当加强一些措施是应该的。
但他觉得应该将刑法订得更严谨一些,以堵塞漏洞。
语言环境影响移民就业
也曾经是加拿大外交官的夫曼(Steve Kaufmann)虽然不完全认同克氏的意见,但觉得他提出的一些话题是应该值得重视的。
例如在身份的认同上,考夫曼认为不应该强调族裔的标签,而是应该突出每一个人都是加拿大人。
他说,承认不同族裔的存在并没有问题,也是客观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够抹杀掉,但作为政府,不应该主动去刻意强调这些不同。
他觉得多元文化不应该是加拿大的价值观,这已经变成一个政治口号了,宣传的意味大于实际内容。
考夫曼认为多元文化对新移民并不一定好,政府刻意营造出来的环境未必有利于新移民在加拿大的生存。
他举例说,语言就是其中一例。
良好的中文环境成为他们不学英文的藉口,即便有些人有心学习也失去一些机会。
许多新移民找不到工作的原因就在于此。
不过,陈卓愉认为,本地的中文传媒反而是新移民加速融入主流社会的好帮手。
他说,这些传媒可以帮助新移民了解加拿大的价值观,接受加国的民主法治及平等的观念,缩短融入主流社会的时间。
(黄运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