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可,中共中央前总书记赵紫阳的长孙女,有一段独特的经历。这个正值青春芳华的女孩,14岁在父母——赵紫阳的长子赵大军、长媳王小蔼陪同下,来到美国。赵大军不能久留,很快离去,留下母女俩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相依为命。在几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可可刻苦学习,几年后以优异成绩被多所名校录取;她拿到沃顿商学院金融专业和宾州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双学士学位,先后在ZS顾问公司和苏富比艺术品拍卖公司担任市场分析师。2008年,她被哈佛商学院MBA项目录取。
从不泄露爷爷是赵紫阳
多维社记者是2004年底在新泽西见到这母女俩的。此前一年,赵可可从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经过一番求职的波折,在位于新泽西普林斯顿附近的ZS顾问公司找到工作,母女俩搬到新泽西高地公园镇(Highland Park)一个公寓群居住。居住数年,不论是华洋邻居,还是当地社团,没有谁知道她们的来历。
据她俩告诉我,此前她们在马里兰、在康涅迪克、在纽约皇后区都居住过;而此后不久,可可从新泽西调到纽约工作,她们又搬到了曼哈顿。不论到哪儿,都从没有泄露过家世背景,迄今为止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
“报考大学、毕业求职、跳槽和报考MBA……难道,都没有透露自己是前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孙女?”多维社记者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没有。唯一的一次不得不透露,是2005年元月赵紫阳去世,可可请假赶回北京,由于官方坚持不肯给予赵紫阳公正的评价,向遗体告别仪式迟迟不能举行,以致可可到了休假期满仍在等候。她必须向公司主管说明自己超假的理由,只好透露自己身为赵紫阳的长孙女,实在无法按期回美上班。
回美销假,让可可高兴的是,公司主管并没有张扬她的这一重身份,也没有从此对这个中共前领袖的孙女另眼看待,她的工作,她与上司、同事和客户的关系一如往常。
逃亡半年,母亲托孤
“六四”之前,王小蔼在广东省对外经贸研究所工作,独生女儿可可在广州上小学。她品学兼优,是学校少先队的大队长。”六四”爆发,赵紫阳被软禁,联络断绝,远在南疆的王小蔼不知道公公遭到了什么厄难,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记忆犹新的,是”文革”中因父辈受冲击而家人子女受株连抄家挨斗的恶梦。中国的政治斗争极其残酷,这一次又真的动枪见血,对方会不会乘机对失败的一方斩草除根?丈夫也不知去向,托人带信来告诉她,要从最坏处打算——带着女儿,赶紧逃,赶紧躲!她带着可可,逃到了上山下乡在广东东莞落户的妹妹家。
这个文弱的女性,设想了应对方案,对女儿和来自河南老家的小保姆叮咛了又叮咛,听来真有“托孤”的悲壮:如果发生危险,她将挡住来人,让孩子逃走;小保姆一定要将可可带回河南躲藏,千万不要泄露真实姓名和身世,雨过天晴之后,家人会设法去寻找……
中国历史和现实中,这样的故事还少么?
可可时刻有大祸临头的忐忑。幸亏母亲在身边,外公外婆来这里探望,亲人们的关爱减少了她的恐惧不安。
半年多后,形势有所缓和,有人找来报信,她们可以回城了。可可回到学校,大队长换了人——赵紫阳的孙女哪有资格再佩戴少先队的三道杠;学校经常要对学生进行平息动乱的教育,要批判前总书记并肃清其影响,老师和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儿童,无形的压力实在太沉重了。
中国之大,却待不下去了,只有出国。将女儿的健康成长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母亲,毅然决定,给孩子寻找到美国念书的机会。通过她的一位中学同学兼同事的联系,因可可学习成绩优异,马里兰一所私立学校录取了她,并提供免一年学费的资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年,克服了种种人为阻碍,才如愿成行。
一定要跨过这道坎
可可与母亲来美初期,经历过一段十分艰难的困境。
美国的教育条件十分优越,这所私立学校如同一个美丽的大公园,教学楼、运动场、室内体育馆,无不让刚来美国的母女俩啧啧称赞。但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王小蔼说,原来的生活技能仿佛全丧失了:我不懂英文成了聋子、哑巴,不会开车成了瘸子,手的功能也减退了——我不会使用电话、洗衣机、烘干机,甚至不知道如何打开邮筒投信……
他们租住在一个华人家庭里,除了主人的老少家庭成员,还有其他房客和主人的亲友一起居住,母女俩感到生活、饮食尤其是卫生习惯彼此格格不入,行动受限。她俩住的小房间只比一张双人床大一点,靠墙放了床后,只放下一张比床头柜长一点的小桌子。可可放学后就直奔桌前,母亲就坐在地上,以床为桌,陪孩子读书。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母女俩难免生出“寄人篱下”的思绪。 所有这些,今天回头看来,都属新移民到了异乡要吃苦的题中应有之义,她们并没有例外。母女俩过去身为权贵家属、走到哪里人们笑脸相迎,尽管她们一向刻意以平常人的身份待人接物;如今去国万里,与萍水相逢的人们相处,心理上有个调适过程,也可以想见。母亲早有思想准备,也时刻观察女儿的情绪变化,帮她调整。
使来美的困难加倍放大的,是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王小蔼告诉多维社记者,“第一是为保护自己;第二,更重要的一条,是为保护我们在国内的家人”。在国内认识的熟人、朋友,有不少来到美国,但赵紫阳地位剧变,谁知道这些人的态度如何变化?轻者划清界线,重者落井下石;她们也不敢参与当地华人社团的活动——母女俩都不会说谎,若别人出于关心问起家世,怎么回答?更糟的是让媒体知道,纷纷来采访,就难以招架了。当然,也不敢让美国人知道自己是谁,尤其不能让美国的政要知道——她们不想贻人以口实,给已经身陷囚笼的赵紫阳增添哪怕一丝新的麻烦。王小蔼形容当时“草木皆兵,最担心的是万一不慎,会给国内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与亲人联络的渠道也不畅通。当时互联网不普及,住处电话由另一个房客把持,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屡屡对要找可可母女的来电说一声“不在”就挂断,还常吹牛说李鹏办公桌上的电话他随时可拨;他常去某中央领导家,就在赵紫阳家对面……弄得可可躲在自己房间里笑得不亦乐乎。
唯一的联络渠道,只能是通信。王小蔼给远在大洋彼岸的老人写过很多信,起初写了就寄走,后来写了之后抄一份留底,保存下来美打拼的珍贵记录。多维社记者看过其中若干,这些信,文字朴实无华,字里行间映出的是既要汇报自己的真实境况,但又不想让老人担心的矛盾态度,以及母女情深、在美国自立自强的拳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