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个人博客上,陈果给自己取名“斯特瑞克”,一种装甲车的名字。由于几乎坚持每天用文字和图片记录自己在伊拉克的战争生活,该博客目前已有127万的点击量。
写博客:讲述真实的伊战
“这场伊拉克战争可以说是美国建国以来最肮脏、最无耻的一场战争,其目的是为了控制伊拉克的石油以及拉大美国的军需。”——摘自陈果博客
新京报:你在战场上还天天坚持写博客,为什么呢?
陈果(以下简称“陈”):我希望把我所经历的真实伊拉克战争信息传达出去,给所有热爱和平的人,同时也给所有热爱战争的人。写到现在,我自己也觉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很有建设性,比坐下来玩游戏、看电影有意思得多。
陈果。图片来自陈果博客
新京报:博客内容和真实生活有差距吗?
陈:美军对写博客有一定限制,不能泄密,所以我的博客都滞后一个星期,而且是中文的。不过,总体来说,和真正的生活是一致的。
新京报:还记得第一天到伊拉克战场时的情形吗?
陈:2007年8月底,第一天站在巴格达街头,看着整个城市没有一幢完整的建筑时,有一点害怕,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兴奋。
那里人民的生活水平是比萨达姆前政权有所提高了,但是治安很差,隔三岔五就有炸弹袭击,战争把一切的一切都打乱了。现在伊拉克人对美军的态度是又依赖,又抱怨。
新京报:你在伊拉克负责什么任务?
陈:我所在的第2装甲骑兵旅第3营主要负责清剿,去别人搞不定的区域。基本上就是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地执行各种任务,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有时更少。
新京报:到伊拉克以后最激烈的一次战斗是哪次?
陈:应该是去年10月那次和武装分子交战。那次是我第一次结束他人的生命,但杀的不是平民百姓,都是手持自动步枪、重机枪、狙击枪,腰挂手雷,身穿炸弹背心的武装分子,我不结束他们,说不定就被他们结束掉。
新京报:这有没有促使你考虑过战争的正义性问题?
陈:考虑过。但是除了尽量保障我自己和战友的安全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新京报:平常,美军战士都怎么打发空余时间?
陈:我们没有空余时间,有睡眠时间就已经是万幸了。另外,要挤出时间理发、洗澡,给家里打电话,上网看看外面的信息。偶尔一个月中有几个小时的空余时间,有人看电影,有人玩电子游戏。
新京报:你多次在博客里提到美军的心理问题。
陈:是,美军心理问题引起的自杀减员,远远多于战场上的死亡数字。
新京报:记得你说执行危险的任务时,大家几乎都在枕头底下放家书,你做过类似的事吗?
陈:我没有。因为那会带来坏运气,我坚信上天众神一直在保佑我。
想当兵:趁着还年轻
“鲍威尔、奥尔布赖特都是移民,为什么美国将来就不能出一个来自中国新移民的国防部长?!我准备用二十五年的时间,从最底层的步兵做起,逐步接近我的目标。”——摘自陈果博客
新京报:在博客上,你发过的唯一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就是穿着小军装、拿着枪的那幅。当兵是你从小的梦想吗?
陈:是的。小时候参加军训,很小儿科的那种,当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新京报:你去美国时怀着怎样的梦想呢?
陈:我去之前一直上学,比较特别的是从小学到大学一共换过7所学校,分别在北京、杭州、深圳。我喜欢到处跑跑,行万里路,长见识。在等签证那段时间,我做过一段时间的美军品生意。
新京报:那时候你有什么偶像吗?
陈:我的偶像都是武将: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曹操、亚历山大大帝、彭德怀。
我这个人比较随和,行事不墨守成规,母亲觉得我是个天才,朋友老师觉得我是个另类,我自己认为两者兼备。不过,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爱谁谁。
新京报:到美国后,应该会有很多选择,你为什么选择当兵呢?
陈:到美国后原本考虑过先上大学的,但是军队比大学更能锻炼人的能力,趁着还年轻。我没做过刷盘子什么的工作,不过,当兵在美国也就是一个普通工作。
我一到美国就打算当兵,因为体重超标,减了5个月才达标。另外,这5个月里,每天都在准备美军的文化考试。
在伊拉克,陈果(中)和他的战友在一起。图片来自陈果博客
去战场:我们都没有选择
“夜深了,睡在中东沙漠中,望着浩瀚的星空,吹着从地狱刮来的风,全身的皮肤都在溃烂。我为什么会孤身来到这里?我到底为谁而战?”——摘自陈果博客
新京报:你参军的过程顺利吗?
陈:我还在高中时,就从美国各个军种的征兵网站上了解过不少信息了。中学毕业在国内时,我也报名参军过,不过等啊等,也没等到消息。
在美国参军就容易得多了,为了招募到新兵,各个州都是花样百出,在好多征兵站外面都竖着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明文写着可向参军者提供的上大学津贴数额。迈阿密甚至能为军人的家人提供免费抽脂、美鼻、隆胸等服务。
所以当我报名参军时,征兵处的人简直拿我当亲人看,生怕我反悔。
新京报:参军时就知道有可能去战场吗?
陈:知道。我认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经历过战争,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当然,也不排除打完仗以后更不完整了。
新京报:2003年你还在国内,得知伊战开战时,还记得是什么情形吗?
陈:当时我在天坛玩,突然我妈打我手机告诉我,美军空袭了伊拉克。我当时觉得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局外人,看客一个。
新京报:知道自己要被派到伊拉克战场时,心情如何?
陈:当时(2007年8月)我待在德国的美军基地(2006年6月,陈果的部队被调派去德国的美军基地。)。每天就是玩车、旅游、和战友一起蹦迪、参加大学PARTY、赌场小赌一把、泡泡温泉,或者和当地的中国留学生一起吃火锅、打麻将。忽然接到命令,要上伊拉克,不过,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心情还是比较平静的。
新京报:当时美国国内反战的呼声已经很高,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上战场呢?
陈:这已经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了。包括后来我的战友在内,我们都没有选择。炮火连天的日子对我来说,远比在餐馆刷8小时盘子的日子更有意义。
动摇:我很矛盾很郁闷
“我不饿,我很累,我很矛盾,我很郁闷,我想战争早日结束,我想布什早点下台,我想上头突然把我调回德国或者冲绳岛。”——摘自陈果博客
新京报:写第一篇博客时,想到过自己会因此而出名吗?
陈:想过。当时估计会褒贬各半,我那时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出一本书。
新京报:网友和你的交流主要是什么领域和内容?
陈:大部分网友都是出于对美军的好奇、新鲜,问一些问题,我也会回答。另外,有人支持我,祝我好运平安,也有骂我的。
新京报:你的博客打算写到什么时候?
陈:写到我退役(15个月的服役期),或者阵亡。
新京报: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已经实现小时候的军人梦了?
陈:有一部分实现了,但这些经历已经动摇了我的梦想。
新京报:战争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陈:原来打算上军官学校,以后在国防部长的位置上退休,经过这场战争后,这个问题得重新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