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终于开上车徜徉在多伦多的大街小巷时,体会着北美的汽车文化,浏览着马路两边的风景,我不禁为我娴熟的驾驶技术而得意,我可以自诩苦练出真功了。
我自始至终都认为我之所以花了半年时间,两千多加元学车,前后五次路考才拿到G2驾照,这并不是因为我笨,而是运气。
更何况我现在还可以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中找到安慰——没有这半年的折磨,也就没有我现在的驾车功夫。
我是去年就拿到全科证书了,因为刚到加拿大,要等够八个月才能路考排期,就是要到今年三月;我原本在打labor,因为我太太读college,孩子又找不到合适的day care,所以我决定辞职,回家带孩子,同时可以集中精力,专心准备路考。
我学全科时的路面驾驶教练人挺和蔼,基本动作分解得很详细。
我找了些各驾驶学校的网页来看,内附有一些驾驶技术和规则的内容,和教练所教的相对照,确实是一招一式,中规中矩。
说老实话,我对学车缺乏天分,一上车就紧张,眼不知往哪儿看,手脚也不知往哪儿搁。
经过教练的一番调教,总算可以开车上路了。
当时我的心态颇佳,又受到各种“保过”的广告影响,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再辅以散钟练习加强,路考必定一次通过。
哪里知道这只是地狱般磨练的开始。
第一次路考是在大多地区,出考场时因有行人,我车速慢了些,考官发了个“turn left”指令,我听得不是很清,稍一犹豫,考官的手已抓住我的方向盘向左推去,吃这一激,我那颗本已悬着的心,登时慌乱起来;接着一路左转,到一十字路口红灯停车,变绿灯时,我又反应慢了一点,考官立时大叫“go,go,go”;这次以后,又让我简单作了个“pull over parking”(靠路边停车),就回考场了。
考官在黄色考试纸上一番装模做样的写画之后,很客气地告诉我“no pass”。
我回过神来后,越想越觉得义愤填膺,难道这样“草菅人命”的考试也会发生在加拿大?学全科时的“安全意识”,“防卫驾驶”,我是这样做的呀?虽然慢些,但并不影响安全呀?再者说,考试应当全面考察呀?教练打电话来说再考可以给我优惠,我已毅然决定另谋出路了。
第二次路考选在小镇,小镇的人朴实规矩,适合我的特点。
从广告上找了一位让人觉得挺踏实的教练,订好了“包考”,先交了一半的钱,另一半等考过之后再交。
散钟练习已无多少新的内容可学,只是积累经验而已,熬过了漫长的十多天,终于又可以考了。
小镇离多伦多二百五十多公里,开车两个多小时才到。
同车还有三人,有考两次的,有考三次的,还有考五次的,真是猩猩相惜呀。
小镇不大,位于两条主路交叉处,考试路线相对简单,转一圈,小区、主路都考到了。
上午两位考的次数多的先考,哇,都通过了,果然是小镇好考,我心里也是非常欣喜,下午到我了,心里的紧张和想考过的渴望交织,使得我拼命抑制着手脚的颤抖。
考官是位中年妇女,非常的严肃。
大概发现了我的紧张,在一处刹车时,我实际已控制了刹车板,她仍然认为我刹车晚了,举起右手惊呼:“no”,我心想又完了。
她倒是按部就班的让我做完所有动作,然后“fail”掉了我。
第三次也是在这个小镇,第三次是我认为自己发挥得最好的一次,简直就是一场奥林匹克,当我一口气做完所有动作之后感觉几乎虚脱,但是那位中年绅士模样的考官仍然无情地判处了我的“死刑”。
我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双湛蓝澄澈的大眼睛,我大声抗议道“I believe I am right”,但是无济于事。
考官变得有些烦躁起来,又嘀嘀咕咕说了好多,我听不懂,也听不进了。
下车后考官对我教练说,我不懂英语,我开车太靠中间了云云。
教练问了我情况后,也只好苦笑着对我说,“现在你技术不成问题了,是你运气不好。
”
我简直是出离愤怒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连这样的理由都找出来了。
那些日子,我几乎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我的头脑在痛苦思索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我想去投诉、去“city hall”示威,控诉这毫无标准,让人无所适从的考试,但好像得不到呼应;然后头脑中国内那套“人情”机制又被激活,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来,我明明是按标准做的呀,为什麽通不过呢?考试时只有考官和我俩人,“天知地知他知我知”,是不是需要有点“意思表示”呢?那“表示”需要多少钱呢?少了人家看不上,多了我又出不起,如果再被考官报警,告我行贿,那我可彻底“栽了”,我一会儿决心孤注一掷,在考试时给他钱,一会儿又坚决地予以否定,这违背了我的做人准则,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举家来到“法律制度健全”、“社会体制完善”的加拿大还有什麽意义呢?我试探着问教练和家人,结果遭到他们的坚决否定。
我也终于打消了这个以后想起来非常危险的念头。
我每天就在这“早一点考出车,早一点找到更好的工作” 的动荡、起伏的梦想中翻滚着、煎熬着。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全家没有收入,房租、生活费这麽昂贵,太太那难看的脸色和埋怨,我甚至发誓不再考车遭受另一次打击了。
“穷则思变”,经过痛苦的思考,理智教会我要面对现实。
我认为应确立“喜欢”的理念,而这小镇的考官不“喜欢”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想我还不具备改变考官印象的能力,只有放弃“包考”,好在我还有一半钱没交。
这次我通过练散钟,比较了好几位教练,最终选择了一位人很实在,又收费低廉的教练。
这次考试是在另一个小镇,哇,“风景无敌”,望着沿路茂密的森林,如茵的草地,我心中不禁有些醺醺然,即使是为了这风景,我也要在这将“G2”进行到底。
考官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妇女,人很和蔼、慈善,当我提出“My English is poor, would you please speak slowly?”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发出的指令非常明确、清晰,并打出手势,我的驾驶动作也由紧张逐渐自然、顺畅。
这时到了一个大的十字路口,路非常之宽,路的中间种了树和草坪,我想都没想的认为这是两条路,结果考官让我左转时,我想都没想就转到人家的右行线上,考官迅即地踩住了刹车。
这样的被“fail”掉,我也无话可说了。
太太对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而当我再次考试前又因超速吃“告票”时,我也实实在在的有了“没顶”的感觉,我到了绝望的边缘。
第五次考试仍是那位考官,我默默开着车,什麽心思都没有,除了开车。
慢慢地似乎有了点感觉,车又到了那个地方,又是左转,我顺利地通过了。
我的心思又有点动起来,这次差不多了吧?可千万别出什麽错了?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考官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Too fast! Too fast!”我一看,果然速度表的指针表示我已超速十公里,我赶紧控制刹车,这时车已接近一个十字路口,我再看路灯时,哇,已转红灯!我赶紧使劲地踩住刹车,汽车猛地停住,我和考官都重重的被安全带拉了一下,登时我心中那点仅有的希望也这样的被拉掉了,“天哪,我的命怎麽这麽苦”,我仿佛沉没于无边的苦海,连怎麽把车开回去的都不知道了。
“You pass”当考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时,我似乎没听清。
考官微笑着,看着我“you pass”,她用更为稳定的语调告诉我。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确实是表达不出我当时的心情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了我太太的电话,她得到了一个专业工作的机会。
又及,我的超速告票虽然罚了些款,但并未影响到我的汽车保险。
想起这半年的“苦熬”,我时常感慨系之。
我想学车亦如人生,人生之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不可能总是坦途,也不可能都是险峻崎岖,人生的路在我们脚下,只要我们有信念,有克服困难的勇气,坚定地走下去,是一定能见到美好的明天的。
(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