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昨天我在“我要去打工了”的无声呼唤中度过时光,沈阳大姐跟我说,她第一次拿到加拿大打工的钞票时高兴得找不到北!我想这样的情景即将在我身上重演:美滋滋的心情荡漾在我的心扉……
在多伦多有一个打工婆打工爷的团队,他们大都是团聚移民也有少数是探亲的,通常是在温莎农场、萝卜厂、参厂等地打工。
这种活儿都是简单劳动的苦力活,一般年青的技术移民不愿干或干不下来,而这些年青人的父母含辛茹苦地培养了自已的孩子,在孩子出国几年后团聚到这里,在为他们继续操劳打点家务的空档的同时,也投入扒点洋钱的行列。
我初来乍到不久,有幸认识了几个这样的同代人。
在这里中国人碰到中国人是第一缘,要是同代人加一缘,同乡人又加一缘……我和一个姓苏的女士因为虽不是同乡但正巧同年同月生,这肯定是要加缘的。
她比我小几天,我便称呼其苏妹妹。
昨天早上苏妹妹告诉我她和组长说好了,今天是参厂这一期活的最后一天。
有两个空额可让我们夫妇俩去,她是努力为我争取来的。
因为与组长说了我和她同姓又是同乡,组长因我与她有叠缘满口答应了,我真是感谢苏妹妹,同时很想快点能见一下这位有叠缘的组长。
我的情绪简直有点亢奋,我坚决要去体验生活,去尝试的想法很强烈的。
这也许是我们这代人身上的闪光点吧,以致想晚上早点休息却并没睡着。
路上
那是12月14日凌晨4点,我们从多伦多出发,踏上打工的征程。
头顶上,天空星星在闪烁,月亮在点头,地上满铺白雪,树上屋顶穿银装,北风在呼啸……我们老两口在士嘉堡Finch和Warden的交叉路口等待。
4点20分,苏妹妹来了,又等了15分钟来了一辆7人坐的小车。
车上除司机己有4人,后排3人和司机边上都已坐好了人,我们仨在前排二人坐上挤。
我被夹在中间实在有点够呛,还算好,我们仨都不是胖子。
司机就是组长,缘真是奇特的很,素不相识就因是同姓同乡先入为主地会产生一种好感。
她也因叠缘和我攀谈起来。
组长她37岁,来加拿大7个年头了,是与丈夫和2岁女儿一起登陆到多伦多的。
丈夫还算能干不多久找到工作,一家三口生活安定了,她则先去读书拿到加国会计专科文凭,这样可以较容易找到工作。
在加拿大虽然审核技术移民时要求多多,能被批准的学历高的比比皆是,可是中国的文凭并不完全认可,找工作尤其是女性不容易,再读书也是一个好途俓。
她这办法挺好,读完书就找到了工作,夫妻都工作了,生活更稳定了,又盘算着再养个儿子。
想不到养了个龙凤胎,一不小心她成了三个孩子的妈。
一下子在家干了四年全职家务,原来那份工作失去了,不得已才干起了这份工作……
路程好远,天黑还开高速一个多小时才说是一半路。
总算中途加油站地方给予方便。
到目的地已是6:50了。
上午
这是一个有几百平方米的无吊车破旧单层厂房,设施极其简陋。
7:00宣布开工。
有四个皮带机,一头分别有包装机,各有二名包装工。
沿每个皮带机两边各站四个检参工,每皮带机另一头有一个人负责用铲子将靠墙堆放得象山一样的参搞到皮带机上,于是各就各位开始了。
我就位的是检参工,对我而言什么都很新鲜。
我站苏妹妹对面,老公在相邻一个皮带廊那里。
皮带机滚动起来,铲参的人赤膊上阵,他这一端皮带廊上要始终保持有参的。
包装工在纸箱内放塑料薄膜袋,等皮带上我们检好的参进箱,一边要抖动箱子,让参之间空隙少一点,过磅是48.2磅/箱,份量好象很准的。
因我看他们多了拿出,少了拿进的,然后合盖上包扎机,再搬到车上。
这工作要力气大一点的,我们这皮带机这边一个黑人,戴着的那口罩真象狗的嘴套,他的力气很大,一箱参他象抓只小鸡那么轻巧。
另一个则是中国人,人矮力气小,很明显他是硬撑着干。
我站在那里两小时就有点腰酸,有个40岁左右的男人很注意我,常用不逊的眼色瞟我。
他是越南人叫阿R,农场主雇用的工头。
不过我对越南人的印象总不怎么好。
阿R要我和边上的女的换位置,这女的老挑剔我,后来知道这是阿R的安排。
他对新来的人要找个越南心腹监督,让我觉得好不舒服。
还好有叠缘的组长过来问津,她问我,“阿姨,第一天上班是否吃得消?”她的关心使我特别感动,犹如久旱的田地盼来清清的水,滋润心田。
她还用家乡话和我老公交谈,甚至于还拉点子家常。
我想也许组长她来多伦多7年没回去过,思念家乡的缘故吧?也许是真是有缘,要不然有的人相处好多年关系一般,有的人初次碰头会一见如故。
人之间关系还真是微妙得很。
见此情景,在我边上监督我的那女的对我不再那么挑剔,对我的态度好多了,也不再找我的岔子……
但我感到很累,将腿靠在皮带廊立柱上,苏妹妹笑话我,说我做脑力劳动的娇气。
她说这活是所有工种中最轻的。
她又说干一样新活一开始是不太适应,还看了一下手表对我说很快就可休憩一会儿了。
我肚子突然痛起来,里急后重,便跑步到厕所拉了稀。
咳,这是什么厕所呀,这么大厂房里搁置一间堆放垃圾杂物,非常乱,只不过里面有个马桶和水斗罢了。
这让我想起中学下乡劳动时农村的茅厕。
如厕之后感觉轻松了许多,出来正好赶上休憩时间。
大伙于是分成几堆,苏妹妹招呼我坐她边上。
啊!总算可以坐下来了,让人感觉真舒服!其实这凳子就是一个木头的小立方体,而这个看上去很龌龊很粗糙的小木块对此时此刻的我来说,比任何高级席梦思都舒坦。
可惜好景不长,还未进入美梦的暇想就被人喊起来,“干活!” “干活!”此时甚是无奈,甭管你以前是个啥身份,到了这里,就得听工头的,那怕他拿你当牲口也没办法。
我又站到皮带机前,那隆隆的声音让我感到耳鸣胸闷。
但我告诫自已一定要坚持。
我找出麝香保心丸,偷偷服下二粒,不能让人看见我服药,也不能让人误解我在吃人参。
哟,不好了,我想呕吐。
我想不能给别人发现,于是屏住气,又跑进了厕所,对着又脏又臭的如同马桶般的水斗又是呕又是吐,吐出的都是些苦水样的东西。
我开了水龙头盛水浇了脸,人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有两个女士进来,说的好象是越南话,我听不懂。
中午
午饭时间到了,我们组的人又围坐到刚才休息的地方。
,原本我没胃口,但见大家都吃得很香,想起以前我妈老说的一句“饭撑力”的话,于是将带来的饭也都吃了下去。
我们这组里有个江苏农村来的老Q,他体力好精力充沛。
他去过萝卜厂、温莎农场等地干过活儿。
这里的活他觉得很轻松。
他的观点是在加拿大待上几年,老婆在家帮儿子带孩子,他拼命打工,不去指望这里的养老金。
他说在这里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忍气吞声干几年就可嫌几万加币,兑换成人民币就是几十万,回到江苏老家,想干啥就可干啥……
苏妹妹原是福建做小生意的,好象说没有退休金。
她则认为要在这里熬到拿养老金该多好哇!一个武汉书法学会退休的人叫李先生,讲话蛮诙谐的,自称十八子一子亦不灵。
苏妹妹告诉我他这人戏活多多,确实很幽默。
他说起话象单口相声,让这小团体充满了欢声笑语……
下午
下午我已经适应了许多,苏妹妹让我看堆墙边的参,我不知其意,她说这些参大约是2个多小时的活。
我说,“提前完成难道不好么?”苏妹妹笑说,“傻瓜,早结束钞票少呀!”在墙边参即将干完的时候,推车机又推参过来了,原来在厂房中间有许多大铁箱子,里面都装着参,有个凸肚外国人将工头阿R找去嘀咕了一会儿后,阿R再找了几个组长咕哝了一阵,新任务布置下来了:大铁桶里的参是将认为合格参检出来,而墙边的参是将坏参和杂草去掉。
我做得很认真,可阿R又盯住了我,几次拿我检出来的参愤怒扔到皮带廊上。
我忍耐着,他的眼晴还贼溜溜地老注视我……
苏妹妹叫我过去,我刚挪几步路,阿R便向我冲来几乎吼一般地嚷着,“干,去干活!”我简直忍不住,也要怒吼了,憋在心里干火早想发一通。
管它哩,大不了没钱拿,不过苏妹妹一点也不生气,她发现裤腰这里有枚断针才叫我过去拔的。
她示意叫我别出声,她跟阿R解释,怕他中文不怎么精通,将腰间一枚断针指给他看,甚至于将那腰朝他视线方向挪了些位置,终于让这气势汹汹的工头软了下来。
我想这时情谊比钞票重要,我不管阿R怎么对我,快步上前为苏妹妹拔出腰间的断针。
还真不易拔出,我便将头伸过去一直到她的腰,用嘴对上去,用牙齿咬住才拔了出来。
这举动让阿R好不高兴,但他也无可奈何,于是没趣地走开了。
我回到皮带廊认真继续干的时候,听阿R在跟组长讲话。
我扭过头来时,他正指着我和我视线打个正着,我想他是不怀好意了。
没过多少时间阿R跑到我边上,还皮笑肉不笑地拍拍我的肩膀,让我不知是受宠若惊呢还是心有余悸。
他高声叫了组长,组长不好意思地将我领到厕所,让我打扫并扫厂房的地。
我明白了阿R的目的,有一阵子的难受。
想自己这辈子还没干过扫厕的活儿呐,在这里此时却干上了。
这就是生活,我宽慰自己,觉得热爱生活的人是应当高兴适应生活的。
我打扫完厕所,又扫地。
离开了隆隆响声和灰粉飘扬地方,感觉反而挺不错的。
嗨,这算工头作弄我还是组长帮助我呢?!
扫完地我又进了厕所,这儿比我先前来两次干净整齐亮堂多了,我洗了脸,梳了头,拍掉身上的灰尘……出了厕所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我感到轻松愉快起来。
阿R见我没因扫厕而沮丧,反而仪容更端庄,神情更平静,他恶恨恨地用英语stupid pig 骂了我“笨猪”。
我则用英文stupid donkey 回敬了他“蠢驴!”他倒是被我的回应弄呆了,在那儿楞了好一会。
尾声
真到尾声了,皮带廊停止了运转,大伙们在清扫那块地方。
当我们回到车里时候,已是万家灯火了。
这使我想起年轻时国内开忆苦思甜大会,有人控诉资本家、地主剥削,让受苦人从天黑做到天黑。
没想到我近花甲的时候,在大洋彼岸也有从天黑做到天黑的这么一天。
开车前组长发给每人一只白信封,这是劳动成果。
我将信封放进口袋,沈阳大姐第一次领到加拿大打工钞票高兴得找不到北的情景没在我身上重演。
我觉得这钱五味俱全。
至于北在何方,甭我操心,有司机呐。
组长在黑夜里高速开着车,她用家乡话跟我聊了一会儿,并且向我叹了苦经:她说她是没办法干这份差使的,因为要培养三个孩子,她还思念家乡,开春全家一定要回去一次。
而5个人的机票钱也不算一个小数目。
加上有很多亲眷翘首盼着数年从外国扒了洋钱回家的她,所以她觉得压力蛮大的。
我想到去年我的孩子回家的情况,真是心感觉一阵酸楚,所以太能理解她了。
我感觉自己的眼晴湿润了,真想快快回家,回到儿子现在的家。
儿媳们肯定很担心着我们的。
我真是归心似箭了,好在一路平安。
(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