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无情倒有情的泰晤士河
毕茜彻夜未眠:晚宴上,鲍勃的一席出自肺腑倾谈,像一块投石,在她那早已如止水的心中,激起满湖波澜!
人世间还有真情吗?毕茜每次悲切地自问,每次都被自己痛苦的情劫经历,再三地否定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段痛苦的往事,毕茜一直把它埋藏在心底,不敢去想,也不愿让自己重新陷落在无止境的悲哀深渊里!
那时她正青春年少,从香港到英国牛津大学求学。
四年寒窗勤奋苦学,她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终于取得了工商管理的硕士学位。
还没有等到毕业,英国皇家银行就已经将她猎获,与她签订了三年聘用合同。
很快她成了一家分行的白领,丰厚的收入使她憧憬未来美好的日子。
当她驾着宝马车,上班经过伦敦大桥时,这时候,她像生活在蜜糖里,就连吸口气,也觉得伦敦的雾都是甜的。
青春是掩盖不住的,渐渐地她的身边有了追求者。
作为一个少女,她本能地知道,自己并不美。
可是她万分欣幸,自己竟得到爱神的青睐。
阴差阳错,一位像哈姆雷特般英俊的白马王子,竟无端闯进了她少女的情怀。
那位白马王子告诉她,说爱她东方特有的美,没有她一分钟都不能活!丘彼得的神箭,使她终日如痴如醉,生活似梦似幻……
他们生活在一起,同出同进,俨如一对伴侣。
当她银行账户的业务代表严正地告诉她,你的几个账户已负债累累,超过偿还期已经很久了;而那位白马王子,也正在这时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毕茜半信半疑,还拼命咬自己的手指头——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可是那偏偏只有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可怕的情景,竟会是残酷的、千真万确的现实!
她的白马王子带走了她所有的积蓄,也带走了她少女初恋的欢乐。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倾家荡产的事实,使她有国不能回、有家不敢归;她想过死、想过出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有理由,要留在这个遍地奸诈的人世上!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漆黑的夜晚,她在伦敦大桥下,让泰晤士汩汩的河水,淹没了自己无力自拔的身躯。
当她在医院的急救病房,又悠悠地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过后了。
她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谁或是抱怨谁,反正又这样活过来了。
泰晤士河啊,你是罪恶、欺骗、无情的见证,为什么又偏偏是仁慈、悲悯、有情的化身?!
隐姓埋名走天涯,横渡重洋求解脱
出院后,毕茜反复思忖着:怪我太天真,以为爱神降临,迷糊了双眼,遭受恶人欺骗。
如今我求死不得,只得好好地再活一次,也不枉别人救我一场。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面对生我养我的父母,供我助我的兄长、师友。
她放弃了皇家银行优裕的工作,变卖了房产、车子。
伦敦是不能呆了,浓浓的雾气背后遮盖了多少奸诈!欧洲也不能留,于是,隐姓埋名,横渡重洋,到加拿大寻求自身精神的解脱。
她到过渥太华、多伦多、蒙特利尔,做过许多工作,但那些地方或是太像伦敦,太像欧洲,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或是在工作中偶尔又出现爱的火花,她又急忙逃避了。
最后毕茜到加拿大西部,在温哥华,她找到了一个护理病人的工作,自己悲切经历的体验,化作工作的动力。
她默默地为病患者奉献自己的余生。
一晃近二十个春秋!
年近半百的毕茜,万念俱灰,以为人生就这样平淡地渡过,谁想到就在自己五十岁的时候会遇见鲍勃呢?
浮生虚度过,半老见真情
鲍勃的母亲维基,是个郁郁寡欢的半瘫病人。
生活不能自理,住在护理院里。
每次毕茜为她洗脸、喂食、抹身、协助拉屎屙尿时;她百感交集,总是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毕茜见到维基流泪,以为自己手脚太重,弄疼了患者,于是服务就越发格外小心。
有一天维基实在忍不住了,握住毕茜的手,颤巍巍地说,我多么希望你就是我的女儿呀!毕茜知道维基丈夫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便安慰她道,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吧。
维基满意地笑了,谁知这句安慰病人的说话,竟就此种下了这段姻缘!
原来身材高大的鲍勃,竟是个很腼腆的男子。
他在多年前,有个失败的跨国婚姻:一个妙龄的印度女郎,通过介绍和他通信建立了感情。
鲍勃竭尽全力,为她办妥移民来结婚的手续。
谁知那位女郎,飞机落地后竟拂袖而去,不见踪影了。
原来她只是将鲍勃当作移民加拿大的跳板。
闹得鲍勃人财两空,精神上更是痛苦难堪。
一日被蛇咬,终生怕井绳。
此后他见到女子,总是心灰意冷,没有丝毫兴趣,生怕再次受骗。
从此单身生活,度过了漫长的半个世纪。
当他到护理院探望母亲时,维基向他频频提起毕茜。
起先他也不在意,只是看到毕茜的尽职的服务,不由得心有所动。
天长日久,由敬佩而感激,由爱慕而生情。
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毕茜的感情产生了爱的飞跃。
维基看到儿子终于跳出了人生的误区,找到了自己应有的幸福,激动的心情使脑栓逐渐消失,经过三年的卧床调理,竟得到康复,奇迹般自己能下床行动,生活能够逐步自理了。
这天大的喜讯,激动了院方和鲍勃的亲友。
医院为维基举行了离院欢送宴会,维基万分感激多年来毕茜对她的精心照料。
鲍勃忍不住了,他鼓足勇气,向毕茜求婚。
他握住毕茜的手,诚恳地对她说,我们两人已经在痛苦中挣扎了一百年。
让我们走到一起来吧,我们要相互提携、共同幸福地生活,享尽那属于我们的:以后的一百年!
毕茜听了顿时心潮翻滚,激动不已——鲍勃对母亲的孝顺,照顾,多年来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在西人中真属少见,所以她一直对鲍勃刮目相看,相慕之心早已萌生,两人情感相隔一层薄纸,只等点破而已。
如今鲍勃真的向她公开表示爱心了。
毕茜想:这叫我如何回答她好呢?我50岁了,已经人老珠黄,但是他也不嫌弃,按他年纪、经济条件,他可以去娶个年轻的,也没问题。
而他却偏偏向我求婚,这正说明他要的是一颗真心,这种人间难得的真情,我能拒绝吗?!
于是,毕茜羞答答、然而是坚决地接受了鲍勃的求婚,说了一句:好吧,让我们走到一起!这句话,激起了赴宴的亲友们一片热烈的掌声。
半年后,他俩在列治文恩典堂宣道会教堂举行了婚礼。
谁都不会相信,这两位百岁的新郎新娘,竟是第一次穿上新婚礼服。
婚礼很热闹,亲友、教会的兄弟姐妹都来贺喜。
四、五百人,还一起共享了美味的聚餐。
那天,阳光格外灿烂明媚,好像上天也特别眷顾这对苦尽甘来的新人。
(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