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年10月份里的一天，儿子回家跟我说，Mom, I think I am gifted.
What? Gifted? 我儿子？我吓了一跳！倒不是不明白他告诉我的是个什么消息，通常儿子回家伊哩哇啦说的事，我最迟在第二句便知其意；他爸却总是半天没搞懂，于是儿子再解释，手脚并用比划一通，又带出了一串新词，和他爸眼中更多的问号，每一次，到了这个时候，儿子只好求助地望向我：”Mon?”。
这时我就得给他父子俩免费当翻译。
儿子说老师要推荐他进Gifted Program（中国人称”天才班”），我很意外。
说实话，咋一听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有没有搞错？当然这是心里的嘀咕，表面上是不动声色的。
儿子知道的也有限，只是从老师那听说，这是个学习上有些天分的人才有机会被推荐的Program，能不能进还得看IQ测试的结果。
因为班上只有两个人被推荐，儿子的自尊心颇有些小小的满足，不过他对测试也不是很自信。
这小子很狡猾，先为可能的失败打下埋伏：Right now, I am only putting 50-70 percent into my work, I am still not sure I want to put 100% later on, which I think is needed for Gifted Program.
儿子小小年纪，非一般的有自知之明。
（想想自己，年过而立依然迷迷糊糊，惭愧！）。
他有没有天才俺没看出来，但是他学习不用功成绩不怎么样做妈妈的我是一清二楚。
他的学校不是中国人趋之若鹭的所谓名校，但是挨着豪宅区，生源多来自冰冰有礼的白人中产，儿子的成绩在班上也就中等偏上吧。
老师为什么会推荐他呢？我决定跟他老师联系一下。
趁一次放学接儿子的机会，我让儿子在操场玩，自己直接上了二楼的教室。
运气不错，老师就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是一位样子年轻精干的男老师。
自我介绍后，我单刀直入说明找他的目的，然后，双眼直望，等待他的解释。
老师勇敢地与我对视，不慌不忙说出了一番令我颇为吃惊的话：
为什么推荐你儿子？因为他，在学习上拥有与众不同的学习能力和方法，他善于运用多种方法，从多个渠道，吸收（absorb）、经验 (experience)、联系(connect)和创造（create），所以传统的教学不太能满足他的需要。
而gifted program比较考虑学生本身的天分和学习上的特殊性，在课程内容和教学方法上都会针对学生的特点设计，以求提供足够的challenge（挑战）, 来发挥实现学生的fully potential(潜能)。
看我听得一愣一愣，将信将疑的样子，老师便给我举了一个例子：你儿子并不是每个科目都好，但对于他感兴趣的科目，他走得很深。
比如说，不止一次，我在课堂上讲到一些topic，你儿子可以跟我进行深入的探讨，提到一些甚至我都没听过的知识点，或独特的联系。
我和他越谈越来劲，而别的学生，甚至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
Wow！原来这小子振振有词对我说的”看电视也是一种学习！”还真有些依据。
想象着儿子和他的老师快乐论剑的情景，有点不可思议。
这小子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点，几乎没有什么作业，整日里不是电视就是游戏或小说，就这样的也能和天才沾些边儿？世界真是变了？！
忍不住，我还是把我的疑问和担忧小心翼翼地提出来。
我说，儿子去年的report card上只有几个A，多数是B，甚至还有个别C，还有，在家很少见他学习，额外功课一点也不做……这样子，适合Gifted Program吗？
说完自己马上有些后悔了，有我这样当妈的吗，尽数落儿子的短处？谁知老师竟然满不在乎地说，I would not worry about this! Kids learn in different ways. Some are actually ahead and the regular learning approach couldn’t get their attention. That’s why we have a gifted program, it doesn’t necessary mean more works and higher demanding, and it’s about learning differently…这位老师，I 服了U！这样看世界，百事可乐嘛！
告辞出来去操场，好不容易把儿子从伙伴的Tag game中拽走。
走在路上，我不禁好好地，细细地，重新端详了儿子，从头到脚。
这小子和早上离家时，看上去，没有丝毫不同呀，依然是，顽童一个！然而在我脑子里，有些观念，在老师的一番话之后，无疑是改变了。
二
儿子拿回一张表，要我们签名，上面正式通知说他被推荐进gifted program, 下一步将参加一个IQ测试，一个负责这项工作的某某心理学工作者届时将与我们联系。
云云。
从老师那里我已了解到，这个联系，不到过完圣诞，决不会发生。
所以这事暂时就搁下了。
老师还说，做家长的，不需要为孩子的测试准备些什么，测试要的是孩子的真实情况。
想想也是，如果用外力拔高过了测试关，进去后应付得吃力，不是害了儿子？
再说了，虽然从内心里，我的确希望儿子能进，但是，这个成数究竟有多大呢？实在是没多大把握。
我最不想的，是因这事让儿子体会到压力。
如果要我说一件加拿大的小学教育和国内教育的不同，头一个我就会说，这边的小学，孩子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学习的压力。
所以，跟儿子，一早把态表了：为他有这个机会而高兴；希望他测试能做好；但是尽力就好，能不能成功受许多因素影响，不必为之担忧。
等等。
儿子说，妈妈我知道了。
头一回，像个小大人的样子。
圣诞结束了，一月过去了，二月，马上也要过去了。
没有人联系我们，也没有任何新消息从学校回来。
呵呵，这就是典型的加拿大效率。
关于gifted program，认识的人当中孩子有上的，年龄都比较大了，没能问到什么信息。
上网也查不到任何东东。
也怪了，加拿大program满天飞，居然就没有介绍这个的。
二月底某一天，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到办公室，想找老师问问。
接电话的是校长大人，一个从没跟我说超过3句话的老太太。
这回她主动说，我可以尽我所知解答你的问题。
于是她解释了为什么这么久的原因，其实等于没解释。
在加拿大，除了关乎人命的事有人急。
其他的，瓜熟自然蒂落，你就悠着吧。
校长说，推荐不过是第一步，关键的决定因素是由心理学家根据已有的一套模式对学生所做的测试，这个通过率，在多伦多，也就5%。
好家伙，5%！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校长最后告诉我，她相信心理学家最近就会联系我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两、三天后的一个上午，我收到了Call，电话那端，一个叫Barbara的女士请我给她一个口头的允许，说她下午或者明天就要对儿子进行测试了。
TNND, 这么几个月都不吭一声，一开口就要考试，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
问她都测试些啥，Barbara说，主要是两个部分，一，词汇；二，空间概念和推理。
词汇！我的心又一次咯噔了一下！！想不到要考词汇，这无论如何不会是儿子的强项啊！完了完了……
当天下午，天气突然转冷，狂风挟暴雪。
我心里暗暗祈祷着测试会因天气而延后。
回到家，儿子见到我，第一句话就说，Oh, Mom, I had the test this afternoon. I think I fail…
我搂过儿子的肩膀，You got to be kidding, you had the test in such a great day?! Come on, tell me more about it. 边说边端详儿子的神情，还好，不是很沮丧。
Barbara说很多学生都会enjoy这类测试。
看来一向贪玩的儿子这回是take it serious了，我不能让他把这个看得太重。
坐在地毯上，儿子一五一十地讲起了测试的内容，他说，开始很容易，他做得很快，后来越来越难，越来越难，and I tried so hard……我认真地听着，儿子讲的，每一个字……眼睛却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I am so proud of you! My son. 无论你有没有通过，是不是天才。
你已努力，尽力，并从中学到了有价值的一课。
三
等待结果的日子有些忐忑。
但通知来得却比预料的早。
让我们跟Barbara见面的电话是先生接的。
只说了时间地点，3月9日，星期五上午，在学校。
没讲内容结果。
我和先生都请了假。
按预定的时间来到Barbara的办公室，她正在讲电话，于是在门口等。
一分钟，两分钟……她真能煲电话粥阿，她会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好消息？坏消息？说不出这一刻，等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按理说，约我们见面，应当是通过了，可万一
是其他的原因呢？You never know till last minute.
Barbara粉红色的毛衣和笑脸终于出现在门口。
Sorry to keep you wait, but you are here only to hear the good news.
GOOD NEWS! 清清楚楚，我听到了，是好消息。
可是，仍然，我竟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的儿子，他真的通过了？只有5%通过率的IQ测试，这是真的吗？？？
Barbara递给我们一份两页纸的报告，上面是测试的结果，很简单。
儿子在词汇那部分，达到了99%的精确率；空间概念及推理部分，96%。
报告的语调完全是matter-of-fact，但Barbara的描述，可就充满了强烈的感情色彩。
注意到儿子的第一语言是Mandarin，英语是来加之后才开始的，她非常诧异儿子的词汇界定和抽象能力远超本地孩子。
我说儿子觉得词汇测试到了后来变得很难，她笑了，那还用说，我对你儿子的词汇测试一直去到了高中的程度呀。
又说，她做过不少测试，儿子的表现不是一般的
好，而是TOTALLY OUT OF THE CHART!！
短短的十多分钟里，我听到了许多极有冲击力的话从她的嘴里飞出来，大受鼓舞，于是我说，I am glad that he did well in the test. Barbara不高兴了，打断我的话说，He did not “did well”, he did absolutely fabulously!!!
看来Barbara原本是预期我们听到消息后，尖叫着冲上前去紧紧拥抱她的。
对不起Barbara，我们让你失望了。
这个拥抱，我要留着给儿子。
从体育馆直接接走了正在上篮球课的儿子，那个和学生打成一团的，正是儿子的老师（儿子以前就跟他上体育课，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专教体育课的老师）。
我跟他说，刚刚从Barbara那出来，儿子通过了测试。
老师只说了一句话：I knew it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冲我黠了黠了眼，回去打篮球了。
听到消息，猜猜我儿子说了什么？”I can’t believe I have made it! “
(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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