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贸易和台湾问题外，中美关系之间还有一个最为严重的矛盾就是关于民主问题的争论。中国的崛起吸引了世界的目光，而其独特的政治和经济制度，让人们思考民主模式之“中国制造”的可行性
本文系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孙哲教授2008年1月26日在芝加哥大学“中国论坛”上的主题演讲整理稿。原为英文演讲，多维社记者成昆翻译。题目系多维社记者所拟。
（续前）美国价值观深刻影响了中国
除了贸易和台湾问题外，中美关系之间还有一个最为严重的矛盾就是关于民主问题的争论。中国的崛起吸引了世界的目光，而其独特的政治和经济制度，让人们思考民主模式之“中国制造”的可行性。
确实，在民主问题上，中美之间一直争论不断，好像一幕悲喜交加的戏剧，到现在仍在高潮迭起、令人震撼。
中国发展的复杂图景，引发了仰慕和恐惧两种混合的反应。从西方多党制和议会制等标准来衡量，中国在政治改革上一直在原地踏步，因为，中国的一党执政似乎仍会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延续下去。对此，不少美国朋友忧心忡忡，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国家发展模式太不“民主”了！但是，对很多发展中国家来说，特别是对拉美、中亚和东亚国家来说，中国则被视为一个相对稳定和改革成功的国家。中国的政治改革可能相对缓慢，但是，这个国家从整体上来看是相当稳定的，而且，中国渐进式的发展使它正逐步成为一个活跃的世界强国。
历史上，当民主概念被首次引入中国时，它只是被当作一种现代性的装饰，是清代皇帝搞所谓“改革”的政治工具。如今，中国的民主观念显然包括了人民当家作主、人民治理国家的内容，可是，这种理念的实行，却又是由一个权力过大的政府来推行的。这样便产生了“理想与实践”之间的巨大落差。
在我看来，中国正在发展一种独特的政治制度。尽管中国政府拒绝了西方式的民主，但它也承认民主不是美国的专利，而是全人类的共同理想，中国应该为此奋斗。与此同时，中国政府也确实正通过种种途径来推进自己的一套社会发展规划，并因此继续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中国改革的伟大试验正在上演，我们欢迎美国朋友，无论是作为观众还是作为评论者，都来关心中国的发展。毕竟，我们真诚地希望能够“以美为鉴”，谋求中国现代化、民主化、文明化程度的提高，我们欢迎善意的批评。
中国正在经历一场缓慢的转变，正在向一种更开放的市场导向的经济体发展，而中国的政治制度也受到日益复杂的社会因素影响，这些影响来自国内和国际多个方面。中国的政治制度已经出现了实质性的变化，特别是在制度多元化、对民众公共活动有限的容忍、以及基层的民主参与等方面，有些尝试远远超过诸位美国朋友的想象。
我坚信，中国应当追求更为良好的政治管理制度。如果缺乏对个人自由的保护以及没有树立依法守法风气的话，中国是不可能达到自己设定的那些远大的改革和发展目标的。但是，如何从中美关系的角度来考虑美国可以扮演的积极角色，倒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因为美国自19世纪末以来就没有中止过影响“中国民主化”进程的努力，有些做法值得大大肯定，比如支持中国反对法西斯的抗日战争；有些做法则一直无法被中国人接受，比如对中国人权方面的一些批评，等等。在美国内部，这种争论也集中在如何看待美国是否有能力影响中国并引导中国去追求美国人所定义的民主价值方面。
如今，围绕民主理念和实践的纠纷，导致两国在战略上都以谨慎的姿态与对方打交道。
从美国人的观点来看，美国是世界上唯一以信念建国的国家，美国是这世界最后、也是最好的希望。当美国力图实施向海外推广民主的战略时，从世界范围的民主化中获益最大者，莫过于美国；虽然，美国的战略是向世界宣传民主，但是，美国有时却口惠而实不至，往往为了其他利益而牺牲民主目标。
从中国人的观点来看，民主问题也成为可能是中国国内和外交政策上最复杂的一个问题。
中国政府处在一个两难的处境中：一方面，中国仍然认为，美国正在力图按自己的想法来塑造发展中国家的价值观和政府形态，因此，美国对中国的许多要求，其实是要干涉中国的内部事务；另一方面，中国也认为，美国仍然是全球民主和个人自由的标志。中国不仅意识到，美国在大国政治制度稳定性方面的经验，对中国的政治改革是无比珍贵的，同时，也从心理上把美国看做是自己经济发展的样板。
在我看来，中美是一架飞机的两个动力，在一起，他们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引导世界走向更美好的未来。美国价值观对中国的影响力同样远远要超出许多人所意识到的程度。
美国对中国的影响，体现在价值观念，渗透到生活方式。
首先，在关键的历史时刻上，美国政治影响力曾多次改变了中国的国策。2000年中国入世和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待遇（PNTR）就可以证明这点。自中国入世以来，政府执政的公共透明度有所改善，各级政府机关在规章制度透明化的压力下，都加强了执行新法律条规和制度的力度。
第二，美国在“生产结构”（production structure）方面展现的力量对中国有巨大的影响，吸引中国选择一个更开放，更自由的市场经济。而且，如果中美经济和贸易关系继续发展下去，他们双方的战略利益会越来越重视经济利益。经济的交流可以扩大民权社会的范围，给国家权力设置更多的限制，同时推进司法系统的民主化进程，这些最终都会帮助中国走向一个更开放、更民主的社会。
第三，美国影响了所谓的中国政治的“知识结构”（knowledge structure）－这种结构是指各种通过政治辩论和研究调查所得出的信息、形象和象征。例如，最近几年，中国与欧盟、加拿大、澳大利亚和其他许多西方国家就人权问题在不同程度上展开了对话。中国还积极地参与了国际人权活动，特别是那些以联合国名义举办的活动。
（《多维月刊》。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