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等待办理登陆手续时,先生说:我们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听了一阵心酸,满腔的离愁别绪和对未来的茫然不知一齐涌上心头。
那时听到一首熟悉的中文歌曲都想流泪,思乡的情绪会充满心间。
每天都会在梦中回到故乡。
这条不归路充满了艰辛,但也带给我们很多的快乐。
我们是2000年3月底登陆加拿大的,转眼七年多过去了,我们已在加拿大安居乐业,这里已成为我们的第二故乡。
回想这七年多走过的路程、所经历的点点滴滴,真是感慨万千,经验和教训都是一大把,老想记录下来,也许能对后来者有所启发和帮助。
夫妻双双上LINC
我先生是计算机程序员,在我们98年申请技术移民时理所当然成为移民的主申请。
而我学的电气自动化(后来又混了两个管理和中医方面的文凭),做管理工作多年,英语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真正是既没专业优势也没语言特长而且还不年轻的“附属”,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刚来时去ESL测试,因听不懂也开不了口,被安排到一级班和一帮老头老太太一起学习。
不过一周后的LINC测试我就去了二级班,朋友还笑我进步神速。
那时每天和先生(他在五级班)一起去LINC上学,偶尔课间休息还去隔壁教室看看他,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因为先生在国内时常年在外出差,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两地分居,现在夫妻每天都能在一起,同出同进,温馨浪漫,多开心啊。
两个月后,先生不愿再学了,他觉得英语进步并不大,而且他不能忍受我们从国内带来的有限的金钱只出不进,每天他都努力地找工作,心急如焚。
2000年时IT业很火,人人都说搞电脑的很容易找工作,但我们家这正宗搞电脑的就是找不着,找工作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么容易。
朋友劝他:不要着急,慢慢来,工作是急不来的。
他却说:你们不急我急,我心急如焚,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发疯了。
他说要出去打工挣钱养家。
我看他那么着急,就说:如果你去打工,找工作就更难了,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啊?我们不是为了打工才来加拿大的,我去打工挣钱养家吧。
第一份工作在衣厂
第二天我就骑着房东借给我们用的自行车到处找工作,可半天下来遇到的全是拒绝,因为没有加拿大工作经验。
中午回到家我没有感到沮丧,但也实在不愿再去面对那些挑剔、不屑的眼光、拒绝,我去买了张“星岛日报”,专找招“生手”的工作。
电话打了一圈后终于有家衣厂老板让我去看看,于是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衣厂。
老板告诉我一些基本要领后就让我自己练。
虽然在国内用缝纫机很熟练,但工业缝纫机和家用缝纫机根本就是两码事,我的脚轻轻一踩线就断了,光是重新穿线就花了半小时,我极其努力、艰难地拿着一些废布练习,我必须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啊。
练了一段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去问老板是否可以录用我,老板说你明天早上来上班吧。
这句话让我很兴奋,因为我在加拿大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虽然只是在衣厂打工,但这意味着我可以挣钱养家,可以在这里生存了。
在衣厂做了半个月,先生找到了他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
但我仍然在衣厂做,因为我觉得自己英语不好,要想在加拿大生存就得学会一些技术,一些生存的本领。
那时衣厂的女工大部分是福建人、广东人,大陆来的技术移民很少。
因是计件工资,活少时老员工会抢活干,但我本着多做一件衣服不会发财,少做一件衣服不会饿死的态度泰然处之,不多嘴、不多事,只是勤奋努力地工作。
老板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技术,甚至一般不教的技术也教了我。
做了五个多月,离开前我一天能挣100多块了。
临离开衣厂时,那些车了十几年衣服的老师傅还为我这么有天分却不做了感到可惜。
离开衣厂时我怀孕了,但老板没有为我交EI,我因此拿不到EI(一万多块钱)。
朋友告诉我们去告老板就可以拿到EI。
但我想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份工作,教会我许多东西,虽然一万多块钱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小数目,而且在衣厂挣每一分钱都非常辛苦,但要拿到这笔钱有可能要伤害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我想算了。
就这样我在家一分钱不挣地呆了两年,怀孕、生孩子、带孩子,这个过程对于40岁的我来说同样充满艰辛。
2001年我们买了一个Town House,2002年买了一辆新车。
小儿子1岁时我接母亲来加拿大探亲,自己继续去LINC学英语,此时我已进了三级班。
每天做那些语法题、写作文,进步十分缓慢,我感觉度日如年,这样下去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工作挣钱啊。
先生安慰我:磨刀不误砍柴功。
趁我现在有工作,你读读书或者学门手艺、技术也行。
我说:我都40多了,读书出来都什么年纪了啊?我去学门技术吧。
2003年LINC放春假后我就开始找工作,为了少碰壁,这次我找职业介绍所。
我不挣钱,报纸也舍不得买,好在加拿大的图书馆多,我家附近的图书馆有中文报纸(我对自己的英语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把中文报纸上所有职业介绍所的电话都抄下,然后回家一个一个打电话、登记。
为什么想到学按摩?
在一家职业介绍所的网站上我看到一家治疗中心招生、熟手。
我家邻居是一个中医,一直在家给人做推拿按摩(按摩英文叫massage),所以我知道在加拿大有推拿按摩这个职业。
我母亲是西医,爷爷是中医,所以后来我在中医学院混了个中医文凭,但因自己胆小怕事,又没有实践机会,所以学的一点东西也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但学推拿按摩应该算是有基础,妈妈也很支持我。
于是我就去职业介绍所应聘,他们向我介绍了一下情况后,看我有诚心学,就让我回家等治疗中心的回信。
我第二天去治疗中心面试,老板问了我很多问题:为什么想学按摩?为什么拿不到EI?为什么不去争取EI?你去告老板就可以拿到啊,等等,我如实相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老板终于说:你明天来上班吧。
第二天我就拿着一张一千块钱的支票(首期学习费,另外的部分在以后的工资里扣)来公司正式上班了。
上班第一天老板告诉我,职业介绍所的老板是她的朋友,她听说应聘的人是说国语的大陆人,曾经一口回绝:不见不见,我不想招讲国语的大陆人。
但她朋友说这个大陆人和别人不同,你就见一见吧。
她只好说: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就花半个小时见见吧。
可心里还补充一句:反正我不会要她。
她就是抱着根本不想要我的心态面试我的,但面试后她改变了看法,收下了我。
后来她还常常提起这件事,我会说:当初如果你没要我是你的损失。
老板说她害怕雇佣讲国语的大陆人,是因为过去公司里从大陆来的员工做了很多让她很头痛的事,以至于她对讲国语的大陆人有了成见。
刚进公司不久SAS就来了,而且公司所在的医务大楼因加拿大的第一例SAS病人的家庭医生(她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里)也被感染而上了报,公司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没人敢来公司。
但也因此公司有时间进行内部整顿,我也因祸得福,有机会发挥自己写公文的能力,为公司起草了许多规章制度之内的管理文件、表格(在我之前没人为公司写这些东西,公司也一直没有这些东西),所以从那时起,老板就有意培养我做些管理方面的工作。
但我觉得自己资历最浅,业务能力还等于零,我能管什么啊,而且交了学费还没学到东西呢,所以我表示希望学好技术、练好技术再说。
坚持下来终成“高手”
从小养尊处优、没做过体力劳动的我,现在每天要做这种十分消耗体力的工作,真的是举步维艰。
过去帮人捏一下,不到两分钟手就疼了,现在一个客人一小时,我的手一刻都不能停,要坚持下来真的需要毅力。
每天我都累得腰酸背痛,当然最痛的是手腕、手掌、手指,我每天都用热水泡手恢复疲劳,每天都鼓励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别人能做那么我也一定能做。
做客人两个月后我的技术、体力已让人刮目相看,有了很大进步,客人越来越多,收入也相应提高。
但没高兴太久,先生因合同到期失去了工作,家庭的经济重担一下全部压在我肩上。
为了撑起这个家和让先生安心找工作,我只能更加努力、勤奋,只要公司开门的时间我都会上班。
技术上我勤于学习、思考,用心记住每个客人的需要和每一次按摩前后肌肉的状况,用手细心感受不同人或不同时期肌肉的位置和变化,不断地调整、改进自己的动作、技术,认真做每一个客人;体力上我总是不断要求自己保持工作的热情和兴奋度,一次一次不断地突破自己的生理极限。
每调整、改变一个动作(哪怕只是一点点),身体都会感到疼痛(特别是手),因为身体需要重新适应,但我的技术、体力就是在这不断的疼痛、甚至是痛苦的煎熬中一点一点地提高、增强。
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五个月后,我脱胎换骨似的成了另外一个人,技术、力量已经逐渐成熟。
勤劳换来了客人的赞赏、收入的增加,老板也提前给我加了工资,我因此能够承担起家庭的日常开销,虽然非常辛苦但十分开心。
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周开六天已不能满足客户的需要,老板希望星期天公司也能开,但没有员工愿意星期天上班。
公司所有的全职员工都是一周工作五天,只有我一周工作六天,这种状况当然有它的历史原因。
按摩这个行业星期六是最忙的,但SAS刚结束时,公司生意不是很好,为了保证老员工的工作量,我这个资历最浅的新员工就被安排在星期六休息。
后来星期六忙不赢了,我也就得上班了,但我也就一直没有定平时哪天休息。
反正是计件工资,我也正需要挣钱养家,倒也无所谓。
但如果我星期天也来上班,就是一周工作七天,而且几乎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9点到晚上8点,所以老板最后才找我。
她说了许多客人的需求和公司的困难,我这人心软,不忍心拒绝她,就答应了。
谁知这里刚答应,先生就找到了工作,而且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工作地点在离多伦多200多公里远的另外一个城市,只能周末回家。
大儿子只有两年就高中毕业,他根本不愿意这个时候改变生活、学习环境,而先生的专业工作也来之不易,我不能拖他的后腿,作为母亲、妻子,我必须尊重孩子的意愿、支持丈夫的工作,而丈夫的工资上税后根本不够这种两地分居生活的开销,所以我只能独自既工作又照顾两个孩子。
我对先生说:你没工作我辛苦,因为要多挣钱,现在你有了工作我更辛苦,因为下班后我还得独自承担那些每天必须做的家务,我真的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八个月,这一年多我生活中只有两个内容:工作、家务,每天都是在紧张忙碌中度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