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征文)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奇怪。十年前,我坐一夜火车专程将我的朋友丽那一家从省城送到了北京机埸,因为丽那要去多伦多。四年前我来到多伦多,而我的朋友丽那却离开多伦多回到北京。
丽那是我儿时最好的小伙伴。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家属大院玩,在那么多的小伙伴当中,我最最喜欢的就是和她在一起了。她比我大两岁,个子高出我许多,很多时候,她总是像大姐一样保护着我,使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的欺负,从小,她就是我心中的偶像。
她天资聪颖,读书认真,几乎每个期末都能拿着奖状回家,要把我羡慕死了。尤其是到了中学,她的数学和物理不管是大考还是小测验,从来都是铁定100分,连99分都没有过,她也因此在我们那个家属院小有名气。遗憾的是后来她随着父母下放到一个小县城,我也随着父母下放到另外一个小县城,我们从此好多年没有了来往。
等到我们再相见的时候,她都大学毕业了,结婚了,成家了,生儿子了,之后又回到了我们原来生活的省城。也才知道了她后来的一些情况。原来,她和父母下放以后,就在那里的县城继续读高中,高中毕业就成了那里的下放知识青年。(年代太久远了,现在说起来也许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然后就在一次招工中进了那个县城的一个工厂,然后又在工厂和她的师付处成了对象。
她原来想,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承想,高考制度恢复了。许多人都想参加高考,有的人知道她的数理化好,就请她去给他们的孩子做辅导。还别说,在她的辅导之下,最后这些孩子都顺利地考入了大学。这时她的丈夫和家人提醒她说,丽娜,你天天给别人辅导,你自己怎么不去试一试啊。(这真算是她丈夫办的一件大好事)这话给她了不小的鼓励。原来她总是认为自己年龄太大了,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考一考。结果在第二年,她稍加复习,就以数理化全省第二名的好成绩顺利进入南京一所名牌大学。从此她的人生也开始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那几年的大学生活也许是丽那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吧,因为她太爱学习了,她的成绩总是那么出色。还有她那独具特色的两根黑油油的大辫子,不知在那个繁华都市的校园里迷倒多少大学同学。他们一个个只可惜丽娜为什么那么早就成了他人妇。
大学毕业之后,她这样的成绩简直是可以随便挑单位。但她哪里也没有去,南京,北京,上海统统没有去,而是选择了从小生活的省城里的一家很大规模的企事业单位。还好,她工作一帆风顺,没有多长时间,她就成了那个单位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还给她分配了很大的住房,她真的是开始拥有了很好的生活。她的家人也陆续来到了省城。孩子聪明活泼,丈夫虽然仍只是一个技工,长得也很一般,外人看了都感觉她嫁亏了。但丽那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她一点没有这样认为。她认为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么别人说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情,,自己的日子自己要好好过才对,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孩子也是值得的。
要说她后来为什么会想到移民加拿大,我感觉是从她又调动了工作之后,在新的单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才做了移民这个决定的。
当时她和她的丈夫一个在城北工作,一个在城南工作,虽然说城市并不算太大,但每天路上来回也得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后来她丈夫城南那个单位进行公开招聘,她为了想两个人工作距离近些,就去参加应聘,结果,她被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单位。
按说单位招过来了人才,就应该很好地被使用,但现实却不是这样。单位购进来的进口设备,几乎没有人看得懂原版图纸,丽那偏偏是个又好学又能吃苦和善于琢磨业务的人,她每天一头钻到设备室甚至工作到忘记吃饭。这样一来,和她一个科室的那个人受不了了。他是单位一个领导的亲戚,读的是一个三类本科,自知业务能力比丽那差许多。丽那的到来无形中对他造成了紧张和危机感。
自此之后,他有事无事总要找点事非出来,有时候竟把图纸藏起来不让丽那接触到,弄得丽那哭笑不得。而丽那又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应付不了那样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后来在和大学同学的交往中,她又发现,全班52个同学,竟有50个同学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和情况移民去了其他国家,这在她的心中也涌起了阵阵波澜。在种种的权衡之全后,她也不顾自己已经四十多岁的年龄,毅然决定带全家移民加拿大。
当她们全家拿到签证时,用她丈夫的话说是全家”欣喜若狂,大宴宾客”。她们每天都兴高采烈地购置东西,和亲友话别,再也不去单位,一心准备行程。我们两家也专门几次在一起吃饭,比较深入地聊天。凭感觉,她们还真是挺高兴的,而且周围的人也真挺羡慕她们的。她们走时,还是我和另外一位朋友坐一夜火车专程将她们全家从省城送到了北京机埸,离别时大家郑重话别,一家人高高兴兴飞往了向往以久的加拿大。
她们来到加国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因为不知为什么丽那不太主动和我联系了。但可以想象,像所有的新移民一样,她和全家一下子到达一个新的国度,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有的时候,有的地方,肯定要面临着比心理上准备的多的多的压力。特别是在对加国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巨大的生存压力也一定会随之而来。
她的英语好,是全家人生活的主力,所以她总是在职埸上不停地来回奔波。 而她的丈夫因为没有英语,所以,一下子有些心态失衡,无法在工作中找到自我。在现实所迫下,只能到工厂打工,而他却是一个一直在做老板梦的人。时间长了,他的内心滋生出无处不在的孤独与寂寞。我曾经听他的一个最好的朋友说起过他,他告诉朋友说,他寂寞到甚至在工休日的时候,经常独自一人跑到湖边听滴水的声音。三年之后,她丈夫终于忍受不了那样的现实,他感觉自己年龄越来越大,语言也不好进步,这样一直下去也没有什么发展的希望,而自己也没有更大的体力打工。于是,他决定放弃身份,回国发展。
丽那知道,在异国他乡,一个家庭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而且,依她们的条件,并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可以再拼搏一下,还可以再努力一下,丽那觉得既然来了,就要正视现实,哪能轻易放弃?大家在一起,好歹是一个完整的家。孩子正在高中阶段,需要再努力一下,帮孩子进入大学。但她的丈夫去意已定,怎么说都不行,都要坚持回国。在一次次的争吵中,丽那选择了放手,同时心也凉到了冰点。
有智慧的人也必定是有个性的人,既然如此,丽那下定决心离婚。
人的生活一旦偏离了正常的轨道,那么,很多不确定的因素都可能会发生。两年之后,丽那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回到了北京。我记得她曾经讲过,当年她正在申请移民过程中时,北京的一家知名大学公司集团也同时邀请她去他们那里做研发部主任。后来因为她的移民办好了,才恋恋不舍将丽那放人。现在,她又选择回到了他们那里。我想,应该还是比较顺利吧,毕竟是自己熟悉和喜欢的工作。
一晃又是四年过去了,这四年中,我也以团聚的身份来到了多伦多,我们也几乎不再有任何联系。丽那所有情况我都不十分清楚了。她的儿子一个人留在了多伦多,上了大学。但也许是太寂寞了吧,也许是家长都不在身边,没了管束。总之,他自己在网上认识了一位国内的女孩,搞起了网恋,最后自己又回国结了婚,学业至今并没有完成。这肯定也是丽那心痛和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因为按我们的观念,总是希望男孩先立业后成家的。后来听说丽那把在北京挣的钱又给了儿子,让儿子继续回来读书,但愿她的儿子能理解丽那的一片苦心,把学业进行到底。
作为一个优秀的女人,丽那真的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新年就要到了,我在遥远的多伦多默默地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