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藏边事件、奥运火炬传递遇阻、CNN主持辱华言论等一系列事件接踵而来,中国人的“爱国热情”越酿越浓,在官方宣传机构的有意引导下,群情高涨,杀伐声阵阵,反美、恨英、拒法、骂德,一浪高过一浪,好象一夜之间,全世界都成了中国人敌人。真相如何?这股反华浪潮是怎么形成的?骂过之后,我们还能做什么?
昨天碰到一个朋友的朋友,来自瑞典,这个看起来很时髦的女人上来就问,“你知道最近的游行吗?很多人反对中国。”我说这两天一直在实验室,不太清楚。她又问,“我知道中国现在越来越强大,但我听说中国人是不能随便说话的,是吗?我要去北京奥运,但我很耽心你们政府不让人说话。”我说,“你放心,在中国公开发表与政府不同的见解是被审查的,但老百姓可以随便讨论任何事。你去北京一定会受到热情欢迎的。”“可是一个不让人表达意见,逼工人加班干活的政府总是不好的。”她皱着眉说。“是的,不过它在民众的压力下也正在变好。毕竟在互联网时代,开放是必然的。”我说。旁边一个德国小伙子笑道,“其实欧美政府喜欢通报中国政府多么差,借此来对自己的国民说:快看,你们生活是多么幸福!”大家都点头,称它是“一语中的”。
又想起有一次一个认识很久的英裔老外问我,跟中国人初次见面是不是要带什么礼物,多少钱的合适。再问之下,原来他开了个小买卖经营厨房用品,和中国几个工厂做生意,过两天要去工厂参观。我很奇怪他干嘛自己花钱跑这一趟,他说,“我不想压榨工人,我要去看一看他们的工作环境,如果工人的待遇太糟糕,我就不跟他们做生意。”一个星期以后再见面我问他在中国感觉怎么样,”very nice!”他兴奋地说,“中国工厂的环境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有一家工厂,非常好,只不过工作间噪声过大,我已经要求厂方给工人配置耳塞。”
如果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再加上那个CNN主持的言论,“我们用数千亿贸易逆差购买他们(中国)含铅油漆涂制的垃圾和有毒的儿童玩具;我们把工作送给他们,在那里用一美元一个月的低报筹就可以雇人生产我们沃尔码买到的产品”,我们大约就能对西方国家的反华浪潮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他们对中国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敌意的,但对中国渐渐强大怀有戒心,特别是这种强大来源于他们不可容忍的现实,即靠剥削底层劳动人民,用极低工资占领市场,这一方面抢走了他们工作,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另一方面和他们“人人平等,人权高于一切”的理念相违背,再加上政府有意渲染中国对民众的压制,这一切加起来,就造成他们对中国政府极度不信任,甚至鄙视。这是他们反华的民意基础。换言之,他们更多的是对一个制度的不信任,而不是对一个族群的不满,否则就会和Jack Cafferty 一样被攻击了。
认识了这一背景,我们就会对当前沉渣泛起的爱国主义热潮有个更清醒的认识。事实上大多数老外并不敌视中国人,问题是,他们有一种“多管闲事”的毛病,觉得好象肩头有多大责任,该帮助中国走向开放自由似的,所以一方面对中国老百姓寄以同情,另一方面对中国政府摇头叹息。这让他们把奥运票投给北京,希望以此促进开放,也让他们过于信任藏人,认为他们“无辜”。他们宁可飞万里来中国认领孤儿,长途奔波也要亲手把救济款送给受捐学校,抗议中国在达富尔问题上支持恶劣力,等等。明白这一点,我们就该清醒,中国人不是四面受敌,也许我们的政府并不怎么招人喜欢。至于外国媒体的一些煽风点火,跟着起哄,如果我们想想9.11时我们的媒体是怎么幸灾乐祸的,就该明白媒体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敌人”,那当下的“爱国热潮”是怎么形成的呢?我想看看新浪的留言就会有些感觉:在那里4000多条留言显出来的只有800多条,全是漫骂的,全是高喊爱国的。明白了吧,原来这些“爱国主义”是被人为裁剪出来的,理智的声音被控制,狂热的声音被放大,而这进一步影响更多没什么主意的人,于是轰轰烈烈的爱国热情就形成了。
然而,“爱国主义”从来就是一种虚无的东西,摸不着看不到。比如那些骂的最痛心疾首的“爱国人士”,号称平美国,灭台湾,炸日本那些人,你要问问他愿不愿意捐些钱给母亲水窖,领养一个失学儿童,寄些钱给老区学校,怕是挺起的胸脯马上缩了回去。那些连乞丐都不愿意施舍,按实纳税都做不到的人却往往是在网上骂的最凶的,话说的最漂亮的:反正是于己无害,骂骂还能痛快痛快,谁敢说不爱国马上吐他一脸口水,这平时可是不敢的啊。打了个“爱国”的幌子,强盗也敢扬起头,阳萎的也敢勃起了。
然而这些愤青们高尚的“爱国”有用吗?难道骂骂就可以让鬼子感到“中国人不好欺负”了吗?把英法美德日台等等全骂个遍,全抵制个遍,中国人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吗?显然是荒谬的,那样反而让我们更加举步维艰。为什么愤青的爱国反而于国有累呢?因为他们根本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爱国,那种跟着某个旗帜的摇动呼喊爱国的人,说轻了是愚昧无知,说重了是政治投机。如果按愤青们的标准,跟着某个旗帜呼喊就是爱国,那最不爱国的怕是鲁迅先生了,他经常把国民政府骂的狗血喷头。毛主席怕也是不怎么爱国的,在国军对日做战的时候他还在后方抢地盘。可事实呢?鲁迅先生和毛主席显然是爱国的,只不过他们爱的国不是某个政府,而是中国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普普通通的人民。只有救民于水火,释民于缧绁,这样的爱国才是真的爱国,那些跟着党和政府一起呐喊,为不义之举辩解,视民生于无物的爱国,只能是假的爱国。
最后,我并不是要抵毁爱国主义,相反,真正的爱国主义是对家乡的一种纯真感情,是使人百死而不悔的精神之魂。我厌恶的是那种跟着当政者的指令和暗示,高调唱出来的“伪爱国主义”,这种虚伪的爱国,不仅会使民众盲目,更可以使罪恶者潜行,卑鄙者隐身,起到的作用不是使国家民族富强,而是让民生更为艰难。连老百姓生存都不顾的爱国,就是爱的再死去活来,也不过是臭气熏天的一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