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博客)还在刷牙,忽然电话铃声大作——公司催我这个季度的销售报告,10点老板要看。
多伦多不比中国,那里的游戏规则是“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可是这里人工太贵,在这个小公司里,无论是当主语的秘书,还是当宾语的秘书,我想自己恐怕都无法负担,只好自力更生。
拎着公事包冲向电梯,阿拉雷的门开着,好象他跟我说了句什么,可是电梯门已经开了,我真的是没空跟他说笑了。
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梦,我还真有点心里怪怪的。
到了公司,疯狂打字,在老板的电话响起的前一分钟,终于完成了洋洋洒洒的三张纸。
看到了销售业绩,老板心情出奇的好,还从他的收藏品雪茄保湿器中随便找了枝给我——估计破了这个傲慢的英国人对下属友好程度的天荒。
从他办公室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切掉雪茄头,费奥娜的追魂电话就到了——糟了,早上走的匆忙,把她爸妈准备办移民的材料丢在了家里,而那个大纸袋现在本该出现在移民顾问的桌上的,那两个人可是我即将来临的孩子的外公外婆啊——可是看着今天满满的日程表,真是傻眼了。
只好拨通了移民公司的电话——人要是运道来了那叫一个顺当——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居然表示她不介意在晚上7点前收到。
等我收工冲回家,在费奥娜的白眼中抄起材料冲到移民公司的时候,已经7点10分了,跑过长长无人的昏暗走廊,我刚要敲门,门乎的一下被拉开了,一个长发身影一下走出来,我和对方都吓得“啊”一声——贞子显灵了吗?我下意识地拍拍自己心口:“不怕不怕。
”里面那位刚刚被我吓到的女孩子笑了,在灯光不明的门口,我看到了一排漂亮的牙齿。
“我是肖恩,您真帮大忙了,抱歉要您等到现在,太不好意思了。
”
“所以你无以为报,就吓我一下?”这个眼睛弯弯的高个子女孩子很有幽默感。
“跟你开玩笑啦,我反正可以在公司看看书,回家一样看啊。
”
“这么晚了,您还没吃饭吧?得,我请了,就当赔罪。
”
半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了一家中餐馆。
这个叫梅子的四川姑娘淑女打扮,却是一派豪情!无论是点菜还是聊天都毫不造作,在她抱着一个酱肘子较劲的时候,我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含混的说,“大家都说我这吃相要不得。
不过今天我是真饿了。
”
我笑着点头,又给她倒了杯啤酒,碰杯!
“肖恩你是个好人,我得跟你说实话,其实你的这个材料,根本没必要交给我们这个老板,她黑得要死,我自己就能给你做,除了公证费,我只收你三分之一的价钱。
”红晕浮上了梅子的脸颊,衬出了几个小雀斑,她开始控诉她们老板的种种劣迹,我发现她是个特别棒的故事大王,可以把很无趣的法律案件,说得跌宕起伏波谲云诡,给她根惊堂木,估计她敢PK刘兰芳!而我碰巧是那种特别识做的听众,不时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可是梅子,你这么做不厚道吧。
”比如,我这么故意逗她。
果然,她急了,从她出国读书感觉“流落番帮”说起,说到毕业工作不好找,说到给各国公司“试用”三个月然后一脚踢开,说到“女儿当自强”。
几杯啤酒下去,男友负心、室友脚臭、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跟我说了,说得泪水涟涟,连瞎子阿炳的二胡也拉不出小女孩这会儿的忧伤。
饭店老板不停往我这儿扫描,让我觉得很尴尬。
最后梅子还要喝,给我劝住了,因为她如果手不撑着,已经栽到酸菜鱼盆里去了。
没办法,送她回家,在她租的小屋子门口,醉成那样,双颊酡红满嘴酒气的她还一定要把MSN号码写在我手心里,完了就要把笔往嘴里塞,不是我一把拦住,她肯定被噎死了。
没办法,只好敲门叫她那个据说脚很臭老不记得倒垃圾的女同学来架走了她。
……
回到家,慢慢掩上房门,费奥娜已经进入了梦乡,悄悄走到床边坐在床头柜上,接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了她卸下妆容和表情的宁静面庞,忽然觉得这个正在孕育我的孩子的漂亮女人很陌生——几年前我跟她还素昧平生,各自行走在生命的平行线上,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可现在这个女人忽然就在孕育我的孩子,以后我们还将共度一生,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而所有的决定是如何做出的,我好象已经在颠沛流离的多次搬家途中,丢在了一个垃圾袋中,再也找不到了。
忽然想到在婚礼前一天,正在美国读博的姐姐忽然空降多伦多,除了寒暄聊天,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打算骗女人一生一世。
就不要轻易骗她。
”
我有欺骗谁吗?还是生命设下一个骗局,让我们尽入毂中?在命运的轮盘赌中,押上青春,赌上幸福,而我们自己被装在骰盅里,“押大押小,买停离手”,答案揭晓,却已是一生……
忽然费奥娜眉毛动了一下,唇边浮起一个微笑,又喃喃地呓语着什么,手也挥出了被子,凝视着她,我轻轻掀起被角,盖住了她的手。
在浴室的哗哗水声中,我拼命搓洗着手上的MSN号码,好象在搓洗着印在皮肤下面的胎记,终于用半块肥皂的代价,我洗掉了它,可是我惶恐地发现,在努力洗掉的过程中,己经完完整整地记住了它。
选自波斯王子博客“”:
http://blog.51.ca/u-126169/?p=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