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读书的外延——留学,悄然地无限复制开来,衍生出另一个主题:行者无疆。
自此,国人再一次的出国风潮拉开大幕。
先后经历了“嫁出去”、“派出去”、“带出去”、“移出去”,至今仍前赴后继,方兴未艾,绵绵不息。
有走出家门的,就有回来的,不是所有人都甘心情愿地成为永远的游子。
随着近年来国力日隆,祖国妈妈温柔而不懈地召唤,越来越多的海龟正一波波奋勇地游了回来。
然而如今,并不是每只龟去海外游那么一遭后都算是衣锦还乡,并不是去沾了点海腥就算镀了层金,能到处受人膜拜。
久疏国情、习惯了海水,猛然扎回淡水来,搁浅、溺毙等各种危险都无时无刻不环伺他们周围。
所以,表面光鲜的海龟们,其实个个心里都有一只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说不尽!
海龟的标准配置
1、硬件。
当然,如果真是越洋归来,“海”字就更成立了。
但是,拿欧洲来说,同在一块陆地上,无需越洋也可到达,然而从欧罗巴回来的人皆被理所当然地称为海龟。
所以,以此逻辑,从除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外的一切土地上归来,都可以统称海龟。
你就是在越南那边卖几只盐茶蛋,跨过边境线,立马即可暴得个“海龟”大名,谁能说绝对不是呢?
2、机壳。
也许出席正式场合,西装革履依然是他们的必备,但不要以为这也是他们平日的必备——那其实是许多农青的理念。
远看,他们的行头普遍都不太扎眼,而细察之下,一定会越品越有味,因为都是些质地考究、做工精细、设计精良的名牌。
3、CPU。
谈吐才是身份最核心的标志,海龟们普遍都具备一口即使不太标准但也流畅自若的普通话,谈话时都比较喜欢学美国人那种手舞足蹈的样子,耸肩、摊手、强烈地比划,以手势辅助表达,加强效果。
习惯性叫人英文名,就连叫做清洁的大妈都习惯叫做Marry,以示亲昵。
谈话时,喜欢不断地做一个词的英汉双解练习,中英文杂糅是其固定搭配。
4、显示器。
咋咋呼呼地制造动静的人一般都是假冒伪劣的海龟,真正的海龟普遍专心事业,为人行事内敛低调。
也许此显示器的功能不够花俏、吸引眼球,但是这种沉静展现出的每一分都是实力。
出海的N种途径
★嫁出去:认准一个字“嫁”!不光盯老美,瞧准老外就嫁,法国人、西班牙人、墨西哥人……实在找不到发达国家的公民,什么印尼、菲律宾等睦邻也行。
再不济,就是尼泊尔了,虽条件差点,但至少回来还可以显摆在国外天天看喜马拉雅山。
而如今在国内,与洋老公在街上出双入对虽不被认为是最体面的事,但起码还葆有极高的回头率,那种成就感比过去中举人要高(比中进士稍低)。
★派出去:在政府行为盛行的时代,乃是20多年前最流行的出海方式之一。
如今“公派留学”虽已属凤毛麟角,但仍不失成本极低收获颇高的好买卖。
不过正因为如此,该方式“物以稀为贵”,越发显得百舸争流,非等闲之辈能觊觎。
★带出去:同学出去了,在外面帮助联系奖学金、联系学校,国内的人再办出去;老乡出去干劳务,有机会就把国内老乡介绍出去。
带出去”的人往往鱼龙混杂,做份假材料就走,至于学什么不重要,先打几年工再说。
很多“带出去”的就这么“黑”了下来,成了永远不敢回家的“黑人”。
★走出去:经济发展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出国的机会已不再是改变命运的绝对方式,已不再是幸运女神的灵光一显。
我们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实力,把出国纳入自主设计人生的一部分。
只要“弹药”充足,办个“投资移民”又有何妨?在纽约开个火锅馆,顺便还为美国政府增加点就业率。
★挤出去:孩子在国内考大学不太有把握,家里攒些钱送出去读高中吧;国内大学毕业没寻到好职业,出去再学个专业,充充电吧;工作多年没混到好位置,看不到前途,移民夏威夷养老吧。
在中国愈发魅力四射的今天,他们好像是被迫出去的——被“挤出去”了。
海龟生存法则
1、找个环境过渡,循序渐进地调整适应淡水生存。
比如先选择在深圳、上海,外企这些咸淡水混和的区域活动、工作,逐渐适应咱自家国情。
2、加强人情学习。
我们复杂的人情传统通常成为缠缚广大海龟的海草,因此向老年人、向书本取
经是很重要的。
可推荐的书有:《胡雪岩》、《曾国藩》,电视有:《康熙王朝》、《雍正王朝》。
3、找中国土着作伴侣。
这是一举几得的经典办法。
土着的中国妻子或丈夫背后是一大堆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是今后创业的一笔隐形资源;再则,找到人生另一半的同时,还可以更快地接触和适应真正柴米油盐的国内生活。
澳洲归来开酒吧
●视点:杨菁菁,女,27岁,杂志社记者
娜娜打算回国了。
——娜娜在电子邮件里这样告诉我。
我随手点开了她以前发给我的邮件,是张照片,她穿着一印度同学的民族服,闪藏在几株茂盛的热带植物旁,学当地人的样,耳鬓处别一朵硕大的花,在热带炫目的阳光下笑得很灿烂。
——整个一热带村姑。
这是她还在斐济读语言课时拍的,如今她已经在澳洲念完了硕士,且进悉尼一家小公司呆了近两年。
去年她还幸福地宣布坠入爱河,和一当地白人,似乎有扎根的意向,可是不知为何又忽然变卦了。
娜娜是我的大学上铺和铁杆姐妹。
她为人行事表面开化,骨子里却很保守。
平时最放旷的举止,也无非和我在餐桌、酒吧、KTV里抽抽假烟,热衷一下ICQ英语聊天,或结交些异类网友。
但私底下却跟我透露,今后憧憬着由父母打点,做个公务员什么的。
毕业来到时,她还缠着我商量坐办公室的行头,不料几日后却被父母押解着登上了去斐济的飞机。
一年之后,雅思考了6.8分时,她的来信已由从前满纸的“郁闷”变成了刚才的那张阳光靓照,做个和袋鼠、考拉同国籍的公民成了她的梦想。
一个星期五,我在江北机场接到了她,不,准确说是她找到了我,——天,昨天还是个乖乖女,眼前却已是一个干练的女人了!接下来跟她在一起的几天,才真正领教了她的今昔巨变。
那天,我们在瓷器口古镇玩,她看着青石板光洁可爱,忽然就脱下鞋拎着,赤足前行,坦然大方得让我吃惊。
而更令我吃惊的是,没几日,她竟告诉我已物色了一间门面,名为“向西”的酒吧准备在5月份就开张,说着就扔给我一张设计图纸。
拿着图纸,我愣了半天,这是我认识的娜娜吗?——居然会成为一洒脱的酒吧老板!
前一阵雅典奥运会,只要有中国队的比赛她都兴致很高,每次升国旗奏国歌,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嘴里还轻声唱和,不时泪流满面,全然不顾我看天外来客的眼神。
那天中国女排决赛,当姑娘们扣下最后一个球,娜娜疯狂地跳了起来,对着酒吧众人豪气干云地宣布:“当晚的酒,我请客!”——娜娜什么时候成热血青年了?
娜娜回来后,从来就没和我提过她的白人男友,我几次话到嘴边,想想国外都格外重视隐私,以免沦为鸡婆形象,最终作罢。
不久前一个星期六,我去采访一个婚介所交友的活动,发现娜娜居然也在其中。
活动结束,我和她在一书吧里无语对坐。
她喝着汤力水,先还含着笑,忽然竟失声哽咽起来。
良久,她才说道:“白种人有着天生的优越感,要融入他们的世界真是太难了。
你不知道到了国外,‘爱国’二字是多么切肤……”
城市里的无头苍蝇
●自白:谭丹,男,27岁,律师
一个星期前刚从美国回到重庆,还在倒时差,就有朋友打进电话来,开口便问:“回来的感觉如何?”让我由不得不回答。
在国外进修三年,最大的感受就是变化很大。
高楼冒出了许多,街道拓得极宽,夜里的城市更加华光流溢。
此外,让我诧异的是,国内的同胞们似乎在遵守着某种潜规则,那就是抢:抢路、抢红灯、抢空间、抢地盘。
我想,国内书面上的交通规则一定是和世界接轨的,无论是高速公路的标牌,还是红绿灯的变换方式,都是国际化了的。
可是老百姓都认真奉行起心照不宣的“抢”字时,情景立刻变了,变得非常具有中国特色。
各种车辆,尤其是娴熟的重庆出租车,在车缝中穿梭,有空就钻,哪怕只有一点点空隙。
他要抢的就是那点空间。
似乎他的本能告诉他:要生存,就得抢。
的确,不抢行吗?你不抢,你就别想开车,别想左拐弯,别想过马路。
据我观察,“抢”是国内大家共同认可的规则。
你只要抢先一步,你就有比后到者做事的优先权。
比如,在车流滚滚的街道上,只要你抢在对面车前面,你就可以横插在对方的车道上,心安理得地打方向盘,做你的U型回车,对面汽车只能无可奈何看你表演。
你不必有任何愧疚,因为你积极拼抢应得的。
在公路上,司机会为抢先不成而咒骂别人,但面对抢到了先而做U型转车的人,却很有耐心。
抢车道是绝对的驾驶规则。
所以谁抢到了先,谁就有了公理。
什么次路让主路啦,什么拐弯让直行啦,什么汽车让行人啦,都是扯淡。
你只要把握了“抢”字,就可以驾车纵横闹市。
试想,当一座城市的人们,驾着隆隆的铁家伙不屈不挠地和行人“抢”路的时候,这个城市何其像充满一群群到处乱撞的无头苍蝇!
所到之处,我所体会到的国人心态,就是疲于奔命的竞争和拼抢。
在重庆这样的大城市,在华丽的楼房和建筑构成的街道上,充满了精竭力瘁忧心忡忡的面孔。
我去了大概四五个朋友的家,大都属于知识分子、公务员或开公司的个体老板,让我惊讶的是,每个家庭大都异常温馨与舒适,与纷乱的外部环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原来,人们在外面拼抢,却都是为了营造自己那个小家庭。
小家成了他们逃避嘈杂喧嚣的港湾,迈出温馨的家门,却又不得不精神抖擞地去激烈打拼。
这是我的一点印象,我不想抹黑我们取得的巨大的物质进步,我只是透过美丽的摩天大楼,窥见了背后的躁动和不安。